傅清瑜一时辨别不出赵昀和的真情假意,不过也没什么好分辨的。
协议是真的,股份也是真的,她只需要握住笔,好好签字就好了。
见傅清瑜签完字,赵昀和想起什么,道:“我给清姿同样留了一份财产,她没有收,我把这份财产交给你,你替她管理,不要亏待她。”他温和说:“敏敏和阿书自出生起就有庞大的家族信托依仗,不收我的钱也可以过得很风光,你这位妹妹可不一样,财产被你收走,家人也被残害干净,要是没我这份钱,她恐怕得饿死。”
他拍了拍傅清瑜肩膀,“替我照顾好她。”
傅清瑜垂眸,“我会的。”
临走前,赵昀和眼睛望着傅清瑜,欲言又止,“……你跟赵孟殊还联系着吗?”
傅清瑜猜到他是想见赵孟殊。
他都想杀掉赵孟殊了,他们两个已经到鱼死网破的境界,他现在还想见他。
她轻轻摇头,柔和说:“我替您联系他?”
赵昀和幽幽叹气,“还是不必了。”
他动了杀心是真的,此时此刻想见见他也是真的。
赵昀和时时刻刻都在憎恨自己的父亲,但他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却比不上自己的父亲。
当然,作为一个儿子,他也比不上自己的儿子。
如果他站在赵孟殊这个位置,是不会容忍他这么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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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昀和被正式逮捕那天下着朦朦胧的雨,但他并没有直接入监狱,而是因为身体状况太差,直接保外就医,住进军区医院,被严格管控起来。
这是赵孟殊给他的最后一份体面。
尹铮经过急救,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温婉而柔弱的女人坐在床前,轻轻拉着他的手,温度传递到指尖,让他心尖发麻发软。
这时,等在病房门口的郎思文抬步进门,冷静告诉他,赵昀和已经锒铛入狱的消息。
尹铮闭了闭眼,眼底一片灰暗。
尘埃落定,满盘皆输。
最后那一刻,他其实已经后悔,所以并没有按照计划慷慨就死,刀锋距离心脏偏了一寸,那一寸,救了自己的命。
他的怨气随着赵昀和势力的瓦解渐渐散去,在养病之余,他除了陪自己的母亲,最重要的一件事是等待傅清瑜来医院看他。
赵昀和已经锒铛入狱,当初他跟赵昀和的约定已经作废,他再也不能对傅清瑜造成威胁,他想见见她。
但傅清瑜一直没有来过。
她向来不在不相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在两边律师团的加班加点下,离婚手续终于在一年内走完,又熬过离婚冷静期,傅清瑜终于在年底跟赵孟殊齐聚民政局,一起办理离婚证。
快过年,她穿得很鲜亮,朱砂红的大衣衬得她眉眼農艳,明眸皓齿,皮肤莹润雪白,只有眼底依旧清冷而沉静。
年底董事会通过人事任免协议,傅清瑜正式卸任京颐资本CEO,转年便去深城上任深城分公司CEO。
这是入主京颐集团总部的必经之路。
京颐资本CEO目前没有找到新的替代人选,于是便如同京颐电子一般,由总部直接掌控。
赵孟殊在车里静静望她一会儿,在她四处观望找人时,才抬步下车。
“董事长,新年好。”
她还是之前的态度,从容而大方,既不过分谄媚,又没有刻意与他疏离。
赵孟殊静默片刻,“新年去哪儿过?”
傅清瑜微笑道:“去西疆打猎泡温泉。”
她已经答应过孙婉了,去年因为离婚失约,今年不能再失约了。
领完离婚证出来,要告别的时候,赵孟殊静了静,开口,“你在西疆的下榻地址发给我一份?”
他似乎终于打算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
置之死地而后生。
傅清瑜笑了下,“好啊。”
垂下眼睛,她珍惜将离婚证放在手包里,而后垂眸在手机上回消息。
傅清晗回国过年,他约她一起吃饭,傅清瑜斟酌着打字拒绝他。
赵孟殊垂眸,望见她的微信界面,“哥哥”两个字显得很是灼眼。
他侧脸,无声移开视线。
傅清瑜回完消息,赵孟殊依旧长身鹤立站在原处。
察觉到傅清瑜的目光,他回眸望过去,淡淡问:“一起吃晚饭?”
傅清瑜微笑着拒绝,“我跟妈妈约好了,一起吃饭。”
赵孟殊敛眸笑了笑,似乎她回家跟妈妈吃饭这个答案取悦了他。
傅清瑜心中微动,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却响起来,是孙婉的护工。
傅清瑜接起,嗓音变得疏离而温和,“怎么了?”
护工望着眼前那位高大儒雅的男人,嘴唇抿着,“傅总,一位姓陈的先生想要拜访夫人,您看让他进来吗?”
傅清瑜猜到是谁,想要拜访孙婉的姓陈的男人只有一个——陈郁文。
“当然可以,他是贵客,让管家好好招待。”她语调温雅柔和,含笑说:“只是可惜我今天要加班,无法亲自招待陈书记,你替我向他致歉。”
挂了电话,傅清瑜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舅舅打扰了你。”赵孟殊静静听完电话,薄白眼睑抬起,显出几分认真的意味,沉缓说:“我会——”
“不用。”傅清瑜没等他话说完便打断他,她笑一笑,“长辈的事情我们不该掺和。”
既然陈郁文在,她就不会回家了。
回公司加班也不错。
第42章 chapter042
陈郁文站在雕花铁门前, 身后跟着他的随身秘书,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穿透葳蕤林荫, 稀疏落在他身上。
他微垂双眼, 面容儒雅温和, 很是耐心等待孙婉的护工打电话请示傅清瑜。
“清瑜同意了吗?”他温和问询, 因为气势太盛, 即使语调温和也显得屈尊降贵。
护工有些不自在笑了笑, “同意了, 您请进。”
两侧大门徐徐打开, 陈郁文沉步走入室内。
比起京颐疗养院的后山别墅,这里显得小了些, 三层小洋房,站在门口, 便能将室内的风景一览而尽。
孙婉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绘画,身前是一盆枝丫茂盛的鹤望兰,她专注望着那盆花,耐心描绘。
她很专注, 陈郁文站了许久她也没回神, 直到佣人沏了茶过来, 提醒陈郁文喝茶。
孙婉这才意识到家里来了人。
她回眸,眼神依旧是清澈明媚的,有些迷惘, “你是……”
很明显, 她忘了他。
陈郁文倒是接受良好, 搬着板凳坐在她身边,含笑道:“我去疗养院见过你, 你还叫我叔叔,还记得吗?”
哦,她记起来了。
孙婉抿了下唇,撇过脸不说话,继续画自己的鹤望兰。
她不喜欢他,这个叔叔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
陈郁文一直没走,大马金刀坐在一旁,沉静望着她,眼底透着说不出的深意。
他威压太重,客厅里的佣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极力控制着动作。
孙婉握紧画笔,偷偷瞥一眼,见他在看手机,便起身悄咪咪跑到卧室里去,她记着傅清瑜的电话号码,委委屈屈说:“熙熙,你对我不好。”你让我讨厌的人进咱们的家!
傅清瑜在交接工作。
马上调职,她需要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给京颐资本的下一位负责人。
听到孙婉软软的抱怨,唇角微弯,她两指微抬让下属离开。
转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平城旖旎繁华的夜色。
她含笑说:“你不喜欢那位陈叔叔啊?”
孙婉认真点头,“他看起来好可怕,你快回来,把他赶走!”她抱紧手机,生怕被外面人听见。
傅清瑜笑意更深,“不要担心,我马上回去。”
她给孙婉出主意,“你现在待在卧室里,他见不到你出来,自然就会走了。”
“真的吗?”孙婉惊喜。
“当然。”陈郁文是何等高傲的人,他怎么会强人所难?
果然,如傅清瑜所说的那般,陈郁文久等孙婉不出来,便猜到她的所思所想,喝完杯中的那盏茶,便起身离开。
听到汽车鸣笛离开的声音,孙婉长舒一口气,偷偷从卧室里跑出来,继续盘腿坐在窗前画她的画。
画了一会儿,又打电话给傅清瑜,“熙熙,你真厉害,他真的走了!”
傅清瑜笑了笑,“好,那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回去。”
傅清瑜并不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大事。
她早早就查清陈郁文跟她母亲的爱恨纠葛,也清楚他的执念在哪里。
只可惜,当初她母亲选择傅冕。
现在,即使她母亲已经失去记忆,性情变得如孩童一般,她还是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