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玻璃杯。】
晏在舒知道他有玻璃杯收集癖,所以看到合心意的玻璃杯,第一时间就想到他,想到就要拍下来送给他。
【3、生病。】
在孟揭“生病”那回,晏在舒不计前嫌收留他,就算他讲一堆奇奇怪怪的话,也没有把他轰出家门。
【4、摩托艇。】
孟揭心情不好那会儿,坐着摩托艇,带他到自己的秘密基地约会。
【5、秘密。】
就算知道他可能是因“性/瘾”而跟她在一起,分手后,也没有把这事儿讲给任何人。
多好啊。
多好的女朋友啊。
这样好的女朋友不要,是想不开吗?
越走越轻快。就好像原本是孤军奋战,一个人走在这冰天雪地里,也仍旧没有多大底气,怕猛不丁来这一出结果却适得其反,仍旧不招人待见,那多难看啊,但是这么一写,就好比自个给自个鼓了气,连这条走不到头的路都变得能以肉眼衡量了。
谢天谢地,在这条路上走了50分钟后,终于打上了车,车子开得特别慢,司机是个健谈的斯德哥尔摩本地人,一上车就给她纸巾,让她擦擦身上的雪泥,一会儿问她是不是某个运动员,一会儿跟她说这段时间天气不好,但过两周一定有段晴天,到时候可以看到极光。
晏在舒说她没有打算待那么久,她来这里找一个老朋友。
“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要好,遥远的距离,寒冷的天气,这需要很多爱才能抵抗。”
很多爱吗?
晏在舒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对,我今天来,就是要把这句话讲给他。”
***
到酒店时,是中午十二点半,晏在舒犹豫一会儿,看着天色,办理了入住。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主办方的刻意为之,孟揭的房号也是9527,但没有办理入住进不去,而就算办理了入住,当层也已经被WLA活动主办方全订了,晏在舒只能定在他们楼上那层,办好之后,手里拿着房卡,却没心思上楼,也没心思吃饭,从前台转到大堂,手机在掌心转来转去,打眼就看到一张海报。
海报上有各位耳熟能详的老学者,但是没有孟揭,他的名字像一枚补丁,打在各位老学者的名字后边,仿佛是临时添上去的。
没多看。
打听清楚他们今日行程之后,晏在舒就在大堂里坐着等,从天亮等到天黑,服务员递给她一杯满是冰块的果汁,她喝了两口,从嗓子眼儿冻到胃里,起身,走了两步,又划开了通讯录。
是想到了孟揭某次出差前给她留的一串短号,应该是奥新内部的紧急通讯码,转9527就能拨通。
“不管我在哪,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联系到我。”
这是孟揭的原话,晏在舒徐徐地往边上走,穿过三四名正在走进酒店的客人,侧身避,随即走到落地窗边的一处安静位置,左手揣在兜里,右手拇指悬停在屏幕上空,没拨那个紧急通讯号码,仍是拨的孟揭手机,但毫无意外地打不通。
这个时候,才隐隐约约有种可能被拉黑了的猜测,轻轻叹出一口气,开始输那串紧急通讯号码,对面接得特别快,在她说出“请转9527”时,也仅仅是清楚又礼貌地应一句,“好的,正在转拨9527,请于嘟声后开始通话。”
短促的一道电子音后,话筒里就接入了清晰的呼吸声。
听了一天一夜的电子回复,却在转拨号码一秒内被接通了,里边有多少区别以待,有多少后知后觉的心酸,没来得及酝酿,第二秒时,孟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哪位?”
喉咙口一阵干痒,晏在舒听着他的声音,有半晌讲不出话,漫长而怪异的等待里,孟揭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呼吸频率有瞬间的乱,这时候,晏在舒才稳下来,手指甲在指腹上轻轻摩挲,开口。
“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再谈谈。”
一路上,气势昂扬在本子上写的那些字,自己给自己鼓的劲儿,随着这通电话的开启,全部消失无踪,目前为止晏在舒的反骨还安安分分地藏在皮/肉下,她没做过这样的事,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才明白换位思考过来,孟揭一直是处在怎样一个安全感缺失的处境里,还要处处想她所想,要一出接一出地费尽心思让她高兴。
鼻子抽了一下。
而这时候,孟揭回她:“谈什么?”
话筒里还有细细密密的交谈声,声音距离孟揭不远,像是在某处人潮拥挤的室内,晏在舒不确定他有没有听清这句话,刚要开口,紧接着又听见微弱的电梯提示音。
电梯。
晏在舒下意识扭过头,这家酒店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桩抢劫案的案发点,大堂是挑高好几层楼的,里边弯弯绕的构造相对复杂,看了会儿,才在二十米外的位置看到了电梯,隔着半道墙和一副画的位置,孟揭站在那里。
那道身段,那张侧脸,那抬手接电话的姿势,晏在舒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胸口的那股气也梗在此时此刻。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电梯前暖色调的灯光投在他的右边肩膀,被他挡住的另外一边,极其近的距离里,还站着一个身量稍矮的女生,俩人一前一后进电梯,岔开的步子漏出空隙,可以看到女生挽着他的手。
呆住。
耳边“嗡”一下发麻,从手腕到后脊蹿上一阵凉,还有股从未感受过的慌,觉得怎么会呢,孟揭啊,那么有分寸感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没有明确恢复单身的情况下,让女生挽着他的手臂,以这样亲昵的姿势,走进这样暧昧的空间里。
可就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她眼前了。
脚步不自觉地往前一步,电梯门却在二十米外自动关紧,步子生生止住,晏在舒整个人脱了力似的往后靠,靠在落地窗上。
咽下去的果汁开始在胃里反酸,酸得整个胃部,乃至整片胸腔都抽着痛,晏在舒缓慢地蹲下身,一天一夜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反噬向她,伴随着巨大的,难以描述的崩塌感。
眼泪一颗两颗往地上砸,咬着嘴唇不出声。
久久没听到回答,孟揭再度开口,声音很沉,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怠和不耐烦:“你要谈什么?”
话刚落,像是要在眼见为实的基础上再盖一层证据,那女生似乎挨近了孟揭,说,“你离我近点儿呀。”
短短一句,刺在晏在舒胸口,她这时候不死心地问出一句:“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你是不是还想分手?”
孟揭说完这句话,听筒里又有一声电梯提示音,之后就是彻底的安静,除了他的呼吸,没再有别的声响,但晏在舒管不上这些,她用力抓着外套下摆,情绪不稳地质问一句:“我问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你以什么立场在问我?”
孟揭连音调都没变化。
挺可笑的。
第一次千里迢迢追人,追成这个下场,窗外的雪在飘,街道上已经开始有圣诞装饰,出租车亮着灯停在路边,三两个青春正盛的姑娘从车内下来,顶着风雪,大笑着往室内跑,她闭了闭眼,起身。
“对,分手。”
那边没回应,死寂。
“所有的……”晏在舒逆着人潮往外走,一字一句地说,“正当……不正当的关系,都断了吧。”
玻璃门拉开,朔风把盆栽打落,擦着她的肩跌在地上,晏在舒挂掉了电话,也截断了这一刻从门口灌入的风雪声,密集的道歉声跟着她,她没理会,泪还在无声地掉。
好冷啊。
第79章 晚安吻
高烧, 肺炎,一下飞机直接进的医院,回酒店时手上还扎着针, 输液袋就拎在医务人员手里。
说实话, 听到晏在舒说分手时, 有那么一瞬间孟揭以为是药劲上头,恍惚了,当下说不出话,站在酒店走廊过道里, 保持那个接听姿势有两三分钟。
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分手两个字确确实实在耳朵边循环播放,乃至孟揭终于反应过来,想 Ɩ 回句话的时候,刚说一句“晏……”就猛地发觉, 嗯,电话早被挂断了。
挺厉害的。
晏在舒。
一个分手电话,还要打他紧急通讯号码。
看得出很想分,看得出一刻钟也不想多等了。
可能是被分的次数多,刚开始只是愣, 就好像有个人把手伸进脑子里,把那些有的没的记忆一股脑往外拽,边拽边搅, 边搅边戳, 两个来回下来,头开始痛, 完全忘记自己还站在酒店走廊内这件事。
这时候跟前有声音,孟揭抬头看, 是刚陪着上来那女孩,WLA峰会的医疗工作人员,也是团里唯一的国人,所以医院方面让她陪同回酒店,要随时监测和上报他身体状况,她身高不够,这样拎着输液袋,看着挺费劲儿的,直勾勾望着孟揭,孟揭这会也想起进房了,进房让女孩儿跟着就不合适了,想伸手去够:“给我就行。”
“站着挨训挨了两分半,没看出来你脾气这么好的。”那女孩看了眼手表,顺带着也把他接输液袋的动作给避过去了。
孟揭没告诉她电话早就被挂断的事,被这一避,很燥,问她怎么还不走。
“我得看着你呀,怕你高烧不退,又在感情上受了挫,一蹶不振了再倒下去可怎么办呢。”那女孩还是笑嘻嘻的。
看起来是听到他讲电话了,这会儿孟揭的注意力稍稍放到她身上,当然也就回想起进电梯时那一下搀扶,和电梯里意味不明的那句话一起,连成一种极其强烈的暗示,这暗示延时进脑,导致孟揭的视线多落了一秒。
这一秒钟里,她又“欸”一声,说:“你真没认出我啊?”
“没有。”
“你都没想,在雪场……”
“输液袋给我。”
“我不能给呢,我得照顾你呀。”
“不用了。”
孟揭这话出,她才有点僵,脸上蛮尴尬的,“干嘛呀。”
“之后我的情况也不用你跟进了,你回去之后告诉你们负责人,换个人过来对接吧。”
“这就没意思了吧,你至于……”
孟揭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在医院里跟医护人员有肢体接触也是正常,但这姑娘的心思快要打到脑门上了,头越来越痛,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滑,直接拎走了输液袋。
那女孩在后面喊他,他也没理,进了屋就给这次活动负责人打电话,把他刚对那女孩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那负责人有点为难,问孟揭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周到,他说有点过于周到,不方便。
挂了电话,人就出虚汗,一阵咳,孟揭把输液袋挂在衣帽架上,在窗户前坐了很久,也抽了很多烟,直到手背上血液开始倒流进管里,他起身,擦手,开始从兜里找手机。
在飞机上的手机一直是勿扰模式,孟揭没看手机,也不想接电话,基本上全程就在昏睡。讲确切点,其实是不想接到晏在舒的电话,怕她脑子一热就说“那就分啊,那就别委屈自己啊”这种话,他原本的计划是落地后立刻回程,跟她面对面地把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是生是死就看那一回。
但没想到这都拦不住她。
从酒店窗子往外扫了眼,雪很大,勿扰模式解除的时候,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多数是晏在舒的,从昨天开始打,估摸是打到今天终于记起紧急通讯号码。
他他妈都不知道晏在舒能有这种耐心。
盯着她的号码,反复切屏,反复回到最近通讯界面,手机始终没离手,最后还是觉得她不一定想接他电话,思索了一会儿,孟揭辗转让同个研究部的一朋友打给她,问点课题上的事情。
五分钟后,朋友给他回电,说她关机了。
手机往沙发边一扔,孟揭这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他俩是真的完了。
***
对晏在舒的感情,不是打小就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