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望着尸体,面无表情。叶春彦则是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滋味。
第60章 人能忍受的最大折磨,是爱的折磨
当天晚饭吃的是熊肉,肉质偏老,味道并不算好。导猎难掩兴奋,道:“你们真的运气很好,第二天就看到熊,而且杜小姐又是一击毙命,非常精彩。她真的是很好的猎手。第一次见她,我就有这种感觉。耐心冷静,不情绪化,这是很难得。国内的客人我也接待过许多。她算是最出色的。”
“不知道为什么,打猎让我觉得很平静,比任何时候都平静。”杜秋倒依旧神色平淡,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但叶春彦看出她胃口好了不少,津津有味吃了一条鱼。
想来是熟悉了些,导猎的话也多了起来,兴致勃勃道:“其实在野外遇到熊,倒不一定要害怕。因为肉食动物一般只攻击猎物,遇到没见过的人,会先观察或者跑。不是特别饥饿的时候,它们没必要和你拼命。倒是遇到鹿,会很危险,食草动物是把所有东西都当作敌人,一旦受惊,就会主动攻击。”他笑了一下道:“这可能就是不要欺负老实人的道理,老实人是真的会拼命的。”。
他们在导猎家里过夜,洗了澡,睡在同一间卧室。房子本就空旷,杜秋还掩上门道:“你今天都没怎么说话,不喜欢我打猎吗?”
叶春彦道:“说不上,只是突然发现我没有那么了解你。原本以为你很忧郁敏感,看来不止如此,只是平时压抑得太过。她还是有很多像你父亲的地方,只是他没发现,你不承认。”
“那你喜不喜欢我这样?”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我永远是和完整的人相处,不可能把你割裂开。我只是,我只是要说些傻话了。”
他自嘲一笑,道:“很多人尤其是男人,觉得爱是一件很傻的事。要征服,要掠夺,要把拳头砸到每个地方。这个时代很奇怪,很多人是靠恨,靠愤怒生活的。去憎恨谁,去毁灭谁,不把别人当人,也不把自己当人,就这么斗志昂扬地活下去。这样不值得。我希望你能靠爱获得真正的平静。”
杜秋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生怕打扰了这一刻。从没有人真心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想要道谢,又唯恐生疏,只生出忠贞不渝的决心来。
他笑着继续道:“我今天看到哀鸽了。这种鸟虽然叫声很凄惨,但总是雌雄一起筑巢的,诗歌里经常用它来指代爱情。蜜月时候看到,我想是个好兆头。”
她终于接上了话,含笑道:“那确实很好。春彦,要不我们多留一天,我明天帮你把这只鸟打下来,做成标本,你带回国去。”
“为什么要打下来呢?让它自由自在地飞,不好吗?”
“自由自在地飞,那就是属于外面。只是捏在手里才是自己的。哪有什么真正的自由,对鸟来说,天空也是个更大的笼子。你要是喜欢这种小东西,回国以后我送你一个好看点的笼子。”
叶春彦略有些愕然,淡淡道:“不用了,我不喜欢,我们早点休息吧。”
他们第二天就坐飞机回去,杜秋确实是个很好的猎人,并没有丝毫兴趣带些战利品回去炫耀。叶春彦猜家里的几个人也不知道她会打猎。于是,这就成了他们间的秘密了。回了农庄,她坚持要教他骑马。
骑马确实不难,耗了一下午,他从学着带上水勒开始,到日头西斜时,已经能直接从平地上马,控马绕圈小跑了。晚餐他们依旧在床上吃,又洗了一次澡。房间里的各式家具都是按她的喜好布置的,细脚伶仃的台灯,大花样的对花窗帘,黑漆木饰的小案台,抽屉上绘着花鸟。他们喝了点酒,似醉非醉,说着一些傻气的笑话。
一直到九点,网络电话打过来,他们才如梦初醒。
杜守拙道:“那个小孩子生病了,总是说着要见她爸爸。你们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他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也算是让步。
叶春彦坐在床边,笑意黯淡,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如此幸福了。因为我们放弃了所有责任。”
杜秋轻轻靠在他肩头,道:“以后不管什么样的责任,我们都是一起承担了。”
他依旧没展露丝毫笑意,“你知道服从性测试吗?想让你吃一点苦,看你的反应,如果你接受,然后就再来一次,看你的底线。如果你一直忍下去,就会没有反抗的力气。你爸想当家里的权威,他想让你怕他,其实他怕你。”
“倒也不用这么说。”
“你回去后带他去医院吧,前列腺炎再拖下去是要穿尿布的。不是恶意诅咒他,我以前在养老院打过工,很不错的地方,是退休干部也要凭关系进去的。医疗条件再好,人老了都一样,越是想要证明自己,越是没办法放过周围人,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会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激情,精力充沛好像什么事都要干涉一遍,弄的子女苦不堪言,他倒是满意了,觉得他们到到底离不开他。”
“我只担心你一件事,你为了对抗你父亲,会越来越像他。那么到最后还是他的胜利。”
“那你就更应该一直陪着我。”
这一番角力,终究是杜秋占了上风。她拉着行李走出机场时,正是深夜,夜风柔而清爽,她浸润其中也不由得暗自得意。自从大学毕业回国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心意,又大获全胜了。
生活的趣味便在于此。她自觉忙着帮人解决问题,并没有人记挂她的好。等她成了个问题,一切倒都迎刃而解了。
但这胜利落在叶春彦头上却没有多少。他原本就记挂着女儿,一回家看到她伤风感冒,咳得脸都红了,更是愧疚。
这几天倒是夏文卿帮忙照看她,乐趣和牺牲都不小,小女孩玩过家家他都陪着,翘着兰花指拎模型茶杯。他很快掌握了给芭比娃娃穿衣服的手艺,甚至有了个专属玩偶。一只小恐龙的眼睛下面也有一点,似乎就该给他。
汤君建议他抱着小恐龙睡觉,铺床的时候特意放着他枕头边上。盛情难却,他已经与它同床共枕三天了。
夏文卿讥嘲道:“叶先生气色真好,也是,出去玩不带小孩子,到底是轻松许多的。”
骂得正中靶心,他也就抿了抿嘴,不声响,只是帮汤君把毯子角拉平。
杜秋和杜守拙在书房里密谈,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既然拿汤君当借口让她回来,便是对着孩子有几分好感。要谈的终究还是钱的事,婚前协议已经让律师去拟定了,公司股权和房子自然没有他的份,钱的话可以离婚时再议。虽然还没结婚,但他们对离婚官司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唯一待商榷的只有汤君。
杜守拙道:“既然以后她是你的女儿,我们也是花钱花精力栽培她,那以后离婚了,小孩就不能让他带走。我问过律师了,孩子十岁以后就是她自己的意愿为主,不过协议里也要先写清楚。”
杜秋道:“他不会看协议的,什么都会签的。不过也别写太过分,也伤感情。”
“我还在想一件事,是不是要给她改个姓?我的孙女,不姓杜,姓汤,说出去都好笑。”
这点杜秋咬死不放,知道叶春彦必然不肯让步,也不方直接拒绝,就道:“再缓缓吧,现在这孩子也不是跟他姓,毕竟她生母过世了。一结婚,我们就记着让她改姓,也会被人说三道四,觉得我这继母当的太霸道。”
杜守拙冷哼一声,道:“你自己上赶着给人当后妈,又不是我让你去的。”杜秋笑笑,等着他神色缓和些,继续道:“这件事既然由着你的意思来,那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会有孩子的。等一结婚就准备起来。”她微微一笑,道:“你看,我都戒烟了,这次是认真要认真过日子的。”
“唉,是这样最好了。”杜守拙叹了口气,摇摇头,因彻底进入了父亲这个角色,而显出诸多疲态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再劝你不要和他结婚也没什么用。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他人好。”
“要是一个人一事无成,窝窝囊囊,胖的跟头猪一样。人再好也没用。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叶春彦是个很出挑的人,聪明又不卖弄,文雅又不装腔,出事能担着,又没什么野心,还养了个好女儿。你嘛,女孩子家家的,也是看他长得好。
“你明明挺欣赏他的。”
“他是不错,但不适合你。他非常难驯服。现在你觉得他脾气好,只是因为你们没碰到各自的底线。真要被你碰到了,他是一点也不会对你低头的。”
杜秋点头,道:“我们不会闹到这地步的。”
“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最好别把事情看得太简单。我是真的弄不懂,我已经给你选了一条最好的路,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没权,又没人,好不容易赚了点小钱,也要精打细算着用。找个家里相当点的,出了事也有个帮手。林怀孝到底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喜欢他的名字。”
“你这就是气话了。我是认真在问你的。”
“我认真回答,您未必喜欢。结婚也好,和谁结婚也好,都是可以商量的事。但我不喜欢您什么都不说,直接帮我定下。我不反对的事,未必是同意。我真和林怀孝结婚,那他死了以后,我算谁家的人,分谁家的钱?其实您要是更喜欢文卿,也没什么,把他叫回来,公平竞争就好了。可这么不商量就办事,我是忍不住会多想的。您觉得我敏感也好。既然这样,我也只能什么都不商量,就先走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里也有泪光闪动,“我和春彦以后再怎么样,也是我自己选的。我认了。”
杜守拙哑然,不再说什么,只是把摆摆手,换她出去,叶春彦进来。他头又垂得格外的低,灯照亮了他的后颈,少见的温顺。
杜守拙险些以为他转了性,便和颜悦色道:“我为什么要同意你们?”
“为了平衡。在夏文卿和杜秋之间,你已经快平衡不了。一开始你急着让杜秋结婚,就是想让她早点分家,怕她在公司势力太大威胁到你,又能有个合理借口把夏文卿接过来。现在杜秋没结婚,夏文卿却来了。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快周旋不下了。所以杜秋要立刻结婚,除了我,你还能找到谁呢?”
杜守拙本是要听他几句软话,给个台阶下,被这么一噎顿时哑口无言,哽了半天,才道:“你不怕我?”
“你说这话,有点可怜了。我还真怕我同情你了。”
“信不信我让你滚出去。”
“哦,好吧,那我带我女儿回家了。”叶春彦笑着叹气道:“其实你就是想听我求你。我知道了。求求杜先生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我以前得罪过你。我和你女儿是真心相爱的。虽然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但是我心里已经给你磕了不下三百个响头,求你同意吧。这样可以吗?我觉得很真诚了。”
杜守拙咬牙切齿道:“你小子早晚死在这点聪明劲上,自以为是。”
又把杜秋叫进来,当着她的面,杜守拙道:“过来,给我敬杯茶。”
叶春彦愣了一下,抬起头没动作。杜守拙咳嗽一声,他才回神,倒了茶,两手端给他。杜守拙抿了一口,便算是认可他了。
“快点叫爸啊。”杜秋在旁边催促着,叶春彦试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杜守拙皱着眉,打断道:“别叫了,你开不了这个口,我也不习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杜先生。我和我女儿结婚,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不干涉,但这到底是大事,还是要顾及我们家的面子,有些事需要你有所让步,可以吗?”
叶春彦点了点头。
他们在别墅里留了两天,因为汤君有半天在发烧,咳嗽也不见好。叶春彦忧心忡忡地照顾着她,哪怕医生上门诊断,只说是最普通的感冒,他也一样茶饭不思守在边上。她知道他是有些恨她的,又因责任心作祟,他更恨的是自己。
杜秋看着他这样子,也是同样的担惊受怕。他们就睡在隔壁,晚上听到极轻的响动,他都要起身去看,哪怕多数时候不过是风吹开了窗帘。因为他的辗转反侧,她也很难入睡,梦里似乎也夹带着咳嗽声,又像是他压抑着在叹气。
她回想起以前母亲重病,她每次去医院前,都坚持一些迷信。要走单数的台阶,要走瓷砖的缝隙,要找四片叶子的草,要在晚上忍住不哭,这样母亲才会尽快康复。在达成所有仪式的那个礼拜,母亲的病看起来很有起色,问了她一些功课上的事。又过了十天,她死了。
由此她更断绝了生孩子的念头。至少现在不行。把一个生命带到人世上,血脉相连带出的希翼与切不断的责任。 余下的日子里,便是长久的忧心,偶尔的喜悦,反复的魂不守舍,与无能为力时深深的自厌。
人能忍受的最大折磨,便是爱的折磨。再等等吧。
第61章 爱情是飘在天边的一朵云,婚姻是落在地上的雨
爱情是飘在天边的一朵云,婚姻是落在地上的雨。婚礼中一切浪漫与世俗的部分都在同时进行着。印着新人名字的卡片,烫金的请柬,淡粉色与丁香色的丝带,朱丽叶式的头纱,汤君当花童时订制的小小新衣。
客人的座次分配要按身份高低和亲疏远近来,叶春彦的身份更是要仔细包装。混血儿可以,私生子不可以,开咖啡馆可以,用来谋生不可以。同意结婚的一个条件,就是他把店卖掉。剩下的就是一些避重就轻的细节,会外语,很英俊,知书达理,气质忧郁,最后在外人看来,他便是个带着异国情调的艺术家,脚不沾实地的一类人。
剩下还有些关系要处理,林怀孝的父亲原本对杜秋这么快另投怀抱大为不满,但杜守拙用极巧妙的话术消解了,唉声叹气道:“你们还想她怎么办?你儿子弄得像逃婚一样,她的自信心全毁了。随便看个顺眼的就嫁了,我劝她再等等。她说怎么等,越等越像个笑话。这事弄得她整个人乱糟糟的。你们也别怪她,我也只能顺着她了。”
这话一出,倒是林家过意不去了,特意送了一对花瓶,又介绍给他们一位花艺大师,友情价负责婚礼的全部鲜花。
其实当初订婚,杜秋并不吃亏,林怀孝的大半交际圈她也沾了光。这次连笑眯眯的柳先生也送了一对腕表给他们,还介绍了一个好用的律师。都在一个圈子里交际,怎么认识的不要紧,混个熟脸最重要,难保日后不会派上用场。
律师自然不能透露客户隐私,但杜秋还是听来个细节。柳先生当年的婚前协议细则列得太多,合同太厚,只能在旁边候着个人帮他太太翻页,翻到一处就签字,还特意给她拿了支新笔。故事要连起来听,林怀孝说过一件事,他和前妻吵起来被抽耳光,鼻血流出来,遇到熟人也不便说,就拿手帕擦着,推说上火。隔了半年,他们就复婚,也是稀奇。
杜秋原本当笑话听,现在倒有些明白。基于爱情的婚姻总是带着迷幻色彩,外人看来再荒唐的事,自己踏进去了也觉得稀松平常。
然后就是汤雯的父母,杜秋亲自动身去见了他们。因为她是和叶春彦一起站在门口的,只一眼,两位老人就明白了缘由。汤雯父亲道:“你们没把孩子一起带来吗?”
杜秋道:“带她来不太好,我想让她生活在一个尽量单纯的环境里。我在饭店订了一桌,要不我们边吃边聊吧?”
订了一大桌的菜,席上所有人却都无心动筷,眼神在杯碟间游弋着。杜秋率先开口道:“我会把她当成我自己的孩子,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用心培养她。就算你们信不过我,也要相信他,他对自己女儿有多好,你们也知道,既然他放心和我结婚,那也是放心我照顾这个孩子。”
汤雯的父母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又是敬佩又是古怪地盯着叶春彦,然后对杜秋道:“我们当然不是对你有意见。你这么忙,能特意来一趟,已经是很上心了。只是小君是我们女儿唯一的孩子,只是以后你和叶先生再有自己的小孩,我们担心她有想法。”
“你们放心好了。我和春彦说定了,三年里我们不会要孩子,三年以后汤君也大了,到时候再问她的意见。”
她看向叶春彦,要等他给出一个更明确的态度。到了这以后,他几乎是一言不发,有难掩饰的羞愧,似乎新的婚姻是对旧日的婚姻的背叛,但这里并没有人想到责怪他。对一个郁郁寡欢的鳏夫,世人总是更谅解些,甚至下意识觉得他两三年前就该再结婚了。
叶春彦抿了抿嘴,道:“我认为这是对汤君最好的选择。”
汤雯的父母点头,信他对女儿的感情,便不再说什么。他们并不情愿参加婚礼,只包了两个红包给他们,以示心意。杜秋也一样收了,说定搬了新家立刻把地址给他们。
事情到这里已经算是能收尾了,杜秋却觉得只是开了个头,“你见过林怀孝拄拐的朋友吗?他复婚都能弄出不小的排场,我没道理比他逊色。至少我不准备再结一次婚。”
于是咖啡店连着三天免单,成堆的鲜花摆在店门口,所有客人都能拿一支,享受这对新人普天同庆的幸福。
杜秋也有她小小的狭隘,特意把喜糖发到叶春彦搬出来的小区,让熟人看见他们的脸。那些碎嘴的老人们人手一份,给老赵的也格外多,还特意问道:“怎么这房子还没卖?又租给别人了。”
老赵也笑笑,含糊了几句,说不知情。
他们又去找了叶春彦的姨妈,毕竟要把汤君的户口迁出来。小房子里有着大热闹,原来他的表弟也要结婚了。之前费劲心机从叶春彦手里要来的钱,就是把现在住的房子重新装修了,给他们当新房。姨妈已经预备搬到外婆的老房子去,她说从小在那里长大,也住的惯。其实是这两室一厅已经容不下多一个人了。
表弟妹是个活泼的圆脸姑娘,并不知道他们的旧怨,只很热情地忙前忙后,倒茶洗水果,满面堆笑道:“大家都是亲戚,以后还要多照应些。之前婚礼你们是太忙了没来吗?”她的肚子已经有了些轮廓,显然是奉子成婚。
杜秋并不愿意坐,就抱肩站着,也不敢靠着墙,怕墙灰沾在衣服上。她和叶春彦对了个眼神,由他开口,道:“这次我们就是来办一些手续,不多留来。你们结婚了,那挺好,恭喜了。”
姨妈坐在客厅里,扫了他们一眼,不说话,只是咔嚓咔擦吃花生,拇指很熟练地把红色的衣捻下来。她瘦了许多,脸像是一尊石膏像。表哥出来打圆场,领着叶春彦去拿证件,“不好意思,今天没空,户口本你们拿去,哪天办手续了,打个电话,我就过来。”
叶春彦点头,姨母在外面大喉咙叫嚷起来,道:“你们话说完了没有,快一点啊。我有话要和你表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