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的环境里,卡座茶几处放置一盏昏黄暧昧的氛围灯,暖融融的光扑在怀念的脸上,给她本就漂亮的脸覆上一层柔和的光。
她是真的很漂亮。
现在比平时更漂亮。
她今天还化了妆。
特意见他。
化的妆。
卡座里的男的,一听到她单身,一个个兴奋得不行。
段淮岸瞬间眉头皱起。
烦。
躁。
还夹杂着怒。
身边,有人撞了下他的肩。
段淮岸眼丝凉飕飕地,落在迟径庭身上,声音又沉又冷:“有病?”
“我看你才像是有病。”迟径庭幸灾乐祸,“一遇到怀念,你就不像你了。”
“……”
“像不像以前?”迟径庭语调悠闲,笑着,“高中的时候你也这样,很多人给你同桌表白,和她示好,你就黑着张脸,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当时觉得你挺怂的,哥们,你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怂过?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对你妈都没什么好脾气。”
“能一样?”段淮岸扯了扯嘴角,“她能是会早恋的人?”
“我的意思是,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怂?”迟径庭奚落他,“光看着别人和她搭讪,也不过去阻止?”
“刚准备过去,有个傻逼拦了我的路。”
“哪个傻逼这么没眼力见?”迟径庭好奇,问完,他反应过来,指着自己,“你口中的‘傻逼’该不会是我吧?”
段淮岸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迟径庭无语:“不是你他妈说的,要尊重她,要追她,等她同意?我以为你又重拾高中纯情小处男的人设了。”
段淮岸本来就烦,听到迟径庭的话后,更烦了。
他没理会迟径庭,大阔步地朝卡座走去。
走近时,怀念身边的位置,换了个男的。那人举着杯酒,和怀念进行肤浅无聊的搭讪:“我看你好像有点儿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怀念今晚已经被好几位男性示好过,这句开场白倒是和其他人与众不同。
她偏头看向来人,占据她视野的,却不是身边的男性,而是站在卡座入口处的段淮岸。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穿着一身黑,整个人仿若都融进暗夜里。
脸上没什么表情,低敛着眉眼,眼缝里溢出的情绪,伴随着浓烈又极具锋芒的冷感。
怀念一愣。
不止是她发现了段淮岸,卡座里其余人也发现了段淮岸。
所有人都招呼着他,他眼波不动,视线直落在一个人身上。
他神色冷淡,朝怀念身边坐着的人抬了抬下颚,一字一句,落嗓有力。
“你,起开。”
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慢悠悠地笑了一记,目光锁在怀念身上。
“她,我的。”
“……”
四周有倒吸气的寒声。
特意换位搭讪的男生局促地起身,干笑,给自己找补:“那什么,我说呢,怎么看她这么眼熟,原来是你朋友。”
人堆里,忽然冒出一道疑惑的声音:“不是说她单身吗?”
段淮岸低眼,轻描淡写道:“我对她一见钟情,不行?”
提及“一见钟情”四个字,怀念想起有次在段淮岸家后门,他毫无正行地说,让她拿手机跟他搭讪,然后他当做被她勾引,一见钟情。
思绪回神的时候,怀念身边的人已经由刚才的陌生男性,变为了段淮岸。
段淮岸眼睑下拉,沉着脸,本就锋利的脸更显阴郁。
气氛由于段淮岸的突然出现,以及他的话语,陡然滞住。
众人低头交耳地聊天,时不时偷偷送来一眼,打量着段淮岸和怀念。
段淮岸坐下后并没有和怀念说话,怀念闷头喝着西瓜汁,接连喝了两杯,肚子有点儿撑,想去往洗手间。
她问段淮岸:“洗手间在哪儿?”
段淮岸说:“我陪你去。”
“……不用。”怀念觉得没必要,“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右转,直走,尽头的左边就是洗手间。”
“好。”
于是她起身,走去洗手间。
洗手间的灯光是诡谲的红光,冷气幽幽,四处还有阴风,有种杀人现场的感觉。
怀念感慨迟径庭独树一帜的审美,上完厕所,她正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的交谈声。
“段淮岸搞什么?他之前不是谈过对象吗?”
怀念的手一顿,她垂着眼,接着听外面的人说。
“之前那位初恋,段淮岸藏得可深了,好像只有迟径庭和陈疆册知道。”
“初恋不是把他甩了吗?我那天可是在现场,亲耳听见迟径庭说的。”
“迟径庭说什么了?”
“就,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还有什么,她都把你甩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段淮岸,你有没有尊严的?结果超级搞笑,段淮岸说,没有。”
“我去,到底是什么女的啊,把段淮岸迷得这么神魂颠倒?”
“谁知道呢。”
“但是再喜欢又怎么样?估摸着早忘了那位初恋了吧,这不,来了个一见钟情。”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那几人上完厕所,洗过手后,回到位置上。
怀念低垂着眼睫,神色晦暗不清,过了好久,才推门离开洗手间。
走进清吧的卡座池里,四周灯光昏昧,若有似无的光线闪着暧昧的光,是极适宜调情的场合。卡座里坐满了人,喧嚣的卡座里,并没有段淮岸的身影。
她往四周看,在边上的空卡座里找到了他。他神容淡漠,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熙攘的环境里,他有种支离破碎的孤寂感。
恍惚间,怀念觉得卡座里的人渐明渐暗,最终被暗影吞噬成虚幻,融入暗夜里。
所有的人影都已远去,她的视野里,只剩下段淮岸。
他坐在卡座里,面前的茶几上密密麻麻摆了许多酒。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精将他的眼熏染的通红。
迟径庭和陈疆册在他身边轮番劝他。
“一个女人而已,值得吗?”
“她都已经把你甩了,段淮岸,她不要你了,不喜欢你了,你就算喝死,她都不会来看你一眼。”
“她会的。”段淮岸低哑着嗓,“她只是不要我,没有不喜欢我。”
“我真的服了你了,你有没有尊严的?”迟径庭骂他。
“尊严?”段淮岸眼皮轻掀,混沌的眼倏忽间染上一丝笑,笑意酸涩,“没有啊。我要尊严有什么用?她又不会回来。”
“……”迟径庭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气结,“你还是段淮岸吗?你他妈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萎靡的样子,你还是段淮岸吗?”
桌面上摆着无数的酒,迟径庭拿走一杯,还有无数杯。
段淮岸复又捡起一杯酒,往嘴里送。过于放纵的饮酒方式,有酒精顺着嘴角渍出来,液体沿着他下颌线往下滑,滑至颈间,溜入衣服里,消失不见。
一饮而尽后,他猩红着眼,喉结滚动,“段淮岸……是怀念的段淮岸。”
“怀念在的时候,一切才有意义。”
他整个人往后仰,四周镭射灯光影闪烁,映照在他眼底被模糊成了光晕。
他整个人有种弓弦拉到最紧的紧绷感,唇线抿直,喃喃低语:“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她才不要我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我是属于她的,但她不要我了。”
……
……
怀念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涩意,视线聚焦,定格在段淮岸身上 Ɩ 。
他一个人坐着。
怀念朝他走去,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她看见段淮岸面前的桌上摆了不少空酒杯,她忍不住,伸手拽了拽段淮岸的衣袖,段淮岸下意识俯身过来:“怎么了?”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嗯?”段淮岸似笑非笑地看她几秒,“我喝多少酒,你也管?”
“……”怀念哪是这个意思,“你平时不是不喝酒吗?”
“心情不太好,喝几杯。”
怀念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迟径庭要结婚了,你心情不太好?”
段淮岸脸上的表情僵了瞬:“和迟径庭有什么关系?我心情不好,你不反思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