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的小区离医院很近,走路只需要五分钟,然而开车弯弯绕绕,等了两个红灯,时间远超过五分钟。
沉默的空档里,段淮岸忽地冒出了句:“你房租不是一千五一个月吗?怎么变成两千了?”
“什么?”
“房租。你朋友说,和睡裙差不多价格?”
怀念并没有反问段淮岸,是怎么知道她原先的房租的。
因为当初,这套房子,是段淮岸陪她签下租房合同的。
第一次去看房,是段淮岸送她手表那天。
她很难抽出时间看房,那天收下他送她的实习礼物后,见他将车开出医院,连忙说:“我不回学校,我要先去边上的小区看套房子。”
“哪个小区?”
怀念报了小区的名字。
“几栋?”
怀念讷讷道,“我朋友说,会有很多房东在楼下贴租房信息的。我打算过去,碰碰运气。”
她很少找这种没有准备的仗,属实是学校和医院的事儿太多了,她压根抽不出时间在租房软件里找房源。
加之景悦提醒过她,实地看房比较靠谱,租房软件里的照片,好多都是网图。
段淮岸瞥了她一眼:“我送你过去。”
怀念沉默了一会儿:“谢谢。”
段淮岸嘴角扯起抹毫无温度的笑。
等到了小区。
段淮岸把车停在小区路边画白线的停车区域,察觉到他将车熄火的动作,怀念意识到什么,有些局促:“你不用陪我去看房的,我自己可以。”
段淮岸:“你确定?”
怀念看向段淮岸,“看房又不是特别麻烦的事儿。”
“行,”段淮岸应得很干脆,“那你走吧。”
怀念道了声谢后,便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像只无头苍蝇在小区里乱逛。
医院附近都是老式小区,没有围墙,安保几乎为零。小区由一栋栋排屋组成,楼层不高,共五楼。一楼大多租售做商用店铺,五楼是房东自主,二楼到四楼出租。
她接连找了好几套房子,没一套满意的。
房东见她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小姑娘,你的心理价位摆在这儿,说实话,在我们这个小区,你这个价格,只能租到这样的房子。你换个别的房东也一样。”
“我再考虑考虑。”怀念说。
她颓废地低着头,在小区里走着。
她不是没有看到房东神情里的轻蔑,也听到房东的言外之意。
——没钱就别挑。
怀念神色安静又平和,她想,幸好自己没有出国留学。
在国外租房,肯定比她现在要难很多。她成绩是很好,英语的卷面分很高,可是口语很一般。她听过段淮岸说英语,有种在听外国人说话的感觉。
成绩,她能赶上他,也能努力地和他考上同一所学校。
可是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永远只能仰望他。
怀念往前走了没几步,忽地,视线里多了一个人,拦住她的去路。
她抬头,“你……没走吗?”
“没走。”段淮岸看她这副模样就猜到了,“没找到喜欢的房子。”
怀念低下头。
他说:“先吃晚饭,吃完晚饭,再找。”
低垂的视野里,她孤零零的影子边,多了个熟悉的身影,陪着她。
怀念拒绝的话语就这样被咽回嗓子里,她说:“我请你吃饭吧。”
“那不吃了。”
“?”
段淮岸轻啧了声:“我这辈子都不会吃软饭。”
“……”
附近都是吃饭的餐厅,放眼望去,清一色的韩国料理。
二人随便进了一家,最后,迫于段淮岸“你要是敢付钱我就从你们医院顶楼跳下去”的眼神,怀念掏手机付钱的动作停住。还是段淮岸付的钱。
租房一事不能急于求成,隔天,怀念下班后照旧想去附近小区碰碰运气。
刚出医院大门,她脚步一顿。
段淮岸掐灭手里的烟,“找房去。”
迟疑半晌,怀念还是跟上他。
这次段淮岸没开车,全程陪在怀念身边。很神奇的是,怀念跟着房东上楼看房,这间房间意外的很合她的眼缘,不管是装修风格,还是房间格局。空气里也没有任何怪味,干净,整洁,温馨又舒适。
最关键的是,房租和怀念的心理价位差不多。
房东说:“姑娘,你要是喜欢,三天内给我个答复。过了这三天,有别人看上这房,我就租给她了。而且我敢肯定,不超过一个礼拜,我这房就能租出去。”
怀念说:“我现在就能签合同。”
一旁的段淮岸笑了声。
房东去打印合同的间隙,怀念问他:“你刚刚,笑什么?”
“房租,不讲价?”段淮岸挑眉,“也不问他水电费怎么算?”
怀念登时语塞,她的社会经验浅薄,压根没想过那么多,“那……我待会儿问问他?”
“都要签合同了,有什么好问的。”段淮岸说,“既然喜欢这套房,就签吧。你记住,楼下出门左转,往前走两百米,马路对面就是派出所。有什么事儿,就去派出所,知道没?”
怀念没想到他对这里了解得这么清楚,她看了他一眼,停了好几秒。
她说:“知道。”
没一会儿,房东带着合同过来。
怀念签合同的时候,段淮岸就在她边上站着。
房东戏谑道:“你们小情侣闹别扭呢?”
因为租房的时候,怀念说过,这房子是她一个人住。
想来是因为这样,房东看到他俩一男一女,以为是小情侣吵架,她一气之下搬出来住。
怀念勉强地挤了个笑:“我俩不是情侣。”
说完,余光里,段淮岸的表情不太好看。
怀念装作视而不见,将合同和房东递来的钥匙一同放进包里,然后,离开出租屋。
下了楼,段淮岸的语气毫不客气:“狼心狗肺。”
怀念没听懂:“……我吗?”
“我陪你找房,你呢?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段淮岸偏头,撞进她的眼里,目光幽 Ɩ 深,一字一句地说,“知道我最讨厌听什么话,偏要说那些话。”
“非要把我的心伤的,千、疮、百、孔,你才开心?”
“……”
-
其实这些年,怀念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充实到,很少去回忆往事。
但是一遇到段淮岸,大脑深处像是有个被遗忘的地方,那个地方甚嚣尘上,拉拽着怀念回到过去。
而她后知后觉发现,和段淮岸有关的事,她都记得非常清晰。
但段淮岸也记得很清晰。
居然连房租价格都记得。
想着毕竟当初是他陪着自己租的房子,如果不回答他,估摸着他又要倒打一耙,说自己狼心狗肺。
于是,怀念将房租每年都涨价的事情告诉了他,以及房东说的下一年每月房租涨到三千这事,也只字不漏地说了。
“涨价?”段淮岸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了出来,只是话语神态里有股明显的轻蔑与嘲弄,仿佛在说——“他怎么敢的?”
或许是因为他气场冷傲,所以看任何人的眼神都像是看轻的不屑。
怀念说:“不过离合同到期还有好几个月,还有充足的时间给我找新房子。”
谈话间,车子已经驶入医院的停车场。
二人先后解开安全带下车。
下车后,怀念说:“我去买杯喝的。”
段淮岸淡声:“我也要去买杯喝的。”
沉默两秒,怀念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他以前都不喝奶茶咖啡的,只喝白开水。去外面的奶茶店,也都是给她买喝的。或许是分开之后,他口味变了。
还是那家咖啡馆,怀念点了杯饮品,她偏头,问段淮岸:“你喝什么?”
“热美式。”段淮岸掏出手机,扫码付钱,漫不经心道,“我记错了,迟径庭不爱喝冰美式,他爱喝热美式。”
听到这话,怀念刚才的疑惑清除了,他口味没变。
他说来买杯喝的,是给迟径庭买的,不是给他自己买的。
两分钟左右,店员将打包好的饮品递了过来,两只纸袋分开装。
怀念接了一只,段淮岸接了一只。
买好后,他们走向住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