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砚川侧眸看过来。
钟栖月点头:“嗯。”
段允奎放下酒盏,满脸不赞同,“从前那些事,你妈妈也跟外公说了,关于赵女士对你的救命之恩,还有钟女士对你的抚养之恩,以及你当初寄住在纪家的一切吃穿用度和读书花的钱,外公会帮把你那些都一分不少还给他们,但今后,你不要跟纪家有任何来往了。”
他声音冷沉,从回国后,第一次对钟栖月下达命令。
没错,是命令,不是劝告。
段知晴不满道:“爸,你说什么啊,干嘛把话说的那么生硬,再说了,月月不是特地去见纪家人,是我带她去宴会,没想到阿韵的儿媳妇就是纪家的姑娘。”
段允奎也不知道是喝酒了上头,还是真的对这件事很看重,怒拍桌子说:“只有纪家不行,我不喜欢那家子。”
段砚川放下筷子,问:“外公,能说说为什么吗?”
“纪家其他人外公不了解,但纪老头是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段余奎语气里很明显瞧不起,“纪家的确家大业大,是北城顶端上的豪门大族,但不代表谁都想攀上他家。”
听起来似乎段允奎和纪老爷子有点仇怨?
段知晴看样子也不知情,老人家不太想说,也逼问不出来,面对段允奎的命令,钟栖月只能答应。
况且,她的确不太想跟纪家人有任何来往了。
自从三年前她选择抛下过去,就已经做好了划清界限的准备。
吃完饭,钟栖月回房洗漱,刚洗完澡回来,段知晴就敲门而入。
“宝贝。”
“妈,您不休息吗?”
段知晴往沙发一坐,说:“时间还早,跟你聊聊。”
“晚上你外公说的,你都听明白了?”
“嗯。”
“不过他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你外公的脾气就是有些犟,对谁的成见一旦定下也很难改观,他觉得好的就是最好的,他觉得不好的那就是怎么说都不好,妈妈也不知道他和纪老爷子有什么仇怨,不过……”
话都说这份上了,钟栖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知道段知晴是好意提醒,不想让她再跟纪家有牵扯,回想过去的经历。
“妈,您放心吧。”
她垂眸,强压下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我心里有数的。”
段知晴又跟她闲聊了十几分钟,才回房休息。
等房门关闭后,钟栖月从沙发那起身,往书桌过去,打开最底下的抽屉,取出里面的匣子。
握着钥匙的纤细手指放在开锁处,迟疑了许久。
在打开看最后一眼,和彻底尘封之间做挣扎。
不知想了多久,她心里猛然一沉。
把那把已经插。进去的钥匙拔了出来,迷你的小钥匙,直接从窗口抛了出去。
钥匙在夜间,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后院的草坪上,没有声响。
-
早上留汤颖在工作室看守,钟栖月和孟行白把那套做好的瓷器打包好离开。
孟行白开车,两人一起前往订做瓷器的向爷爷家。
向爷爷为人和蔼,很爱跟年轻的小辈交谈,因他过于健谈,钟栖月和孟行白也被久留在向家,陪向爷爷解闷。
那套瓷器向爷爷很满意,笑着夸赞:“小孟特地给我介绍的陶艺师,这手艺的确不是一般陶艺师能做出来的作品啊。我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话说这套瓷器,是你们俩一起完成的吗?”
孟行白温文尔雅道:“向爷爷,这套作品都是段小姐独自完成的,我呢主要就一个辅助的作用,没有段小姐的能力,恐怕也达不到您想要的效果。”
“你这孩子啊,”向爷爷啧啧笑:“这么欣赏小段?”
“我都跟你认识这么久了,才知道你嘴这么甜。”
钟栖月神色微变。
向爷爷则一脸暧昧看着他俩,不断感叹:“真般配啊。”
再这样待下去,钟栖月都要尴尬了,她很理解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看到年轻小辈就想凑对,但她委实有点不自在。
“向爷爷,那个……”
“向爷爷,我们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孟行白率先站起身提出告辞。
钟栖月也连忙站起来,就听身旁的男人主动说:“向爷爷,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向爷爷吩咐管家送二人出来。
离开了其他人的视线了,孟行白才道歉说:“刚才真不好意思,向爷爷他就那样,很爱给年轻人凑对。用现在的话语来说,就是很爱嗑cp。”
钟栖月说没关系,见已经快到中午了,便主动提起要请孟行白吃饭。
孟行白自然没有拒绝,两人把车子开到了附近一家环境很清静的餐厅,正在停车的时候,孟行白忽然问:“你怎么忽然想请我吃饭?”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他能感觉钟栖月有刻意避开与他私下接触。
“请你吃饭还需要有个正当的理由吗?”钟栖月解开安全带说:“那就当我想报答你帮我工作室引荐第一单生意吧。”
孟行白耸肩,“实际上没我介绍你也不缺生意。”
钟栖月在国外三年已经打响了点名声,圈内人多少都知道这位陶艺新秀是出自段家,况且有段老先生的地位在,她根本不愁这些。
中午正是吃饭的时间,餐厅人不少,好在幸运,两人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
点好菜,钟栖月又给汤颖发了条消息说中午不回去了,微信发完,她放下手机,抬眸后才发现孟行白正直勾勾望着她。
钟栖月一愣,“怎么了吗?”
孟行白摇头,主动给她倒茶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你。”
“我?”她蹙眉说:“我才回家没多久。”
“我的意思是,我是从老师的口中经常听说,他的女儿有个女儿刚出生没多久,便重病去世了,老师很惋惜,每次提起这件事眼里是藏不出的心疼。”
心疼自己的女儿走不出悲痛,心疼那他都未来得及见一面的外孙女。
“现在你回来了,段家好像真的幸福了很多,老师也比以前笑得更多了。”
能听到这些话,钟栖月心里很动容的,她问:“你很小就拜师在我外公那?”
“嗯。所以我在想,如果你从小在段家长大,或许,我们很小就能认识,换句话说……”
茶倒好,他把茶壶放下,弯唇笑:“我们还会是青梅竹马。”
“孟师叔……”钟栖月手扶着茶盏,淡声说:“我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孟行白眼里浮现不解,“我以为你也会觉得从小在段家长大比较好,还是说,你从前住的那个家,有什么让你觉得,即使错过了段家,也没什么遗憾的存在吗?”
钟栖月默了一息,“我只是不太喜欢假设那些没发生的事而已,我也很想珍惜现在。”
孟行白眸子眯了眯,看出来她有意避开从前的话题。
“你觉得我怎样?”
钟栖月说:“挺好的,陶艺技术比我娴熟。”
孟行白很直接地说:“我在问,你对我这个人的看法,不是对我的艺术发表看法。”
“你应该知道,老师很看好我们。”
孟行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直接,钟栖月本来以为,他们的合作要进行一段时间,等关系再熟稔一点,他才会戳穿这个窗户纸。
钟栖月指腹摩挲杯沿,说:“孟师叔,关于这个,我还没有什么想法。”
孟行白眼里掠过失望,随后又露出笑容:“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来,我等你。”
“我只想问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好感,就算只有一点点也行。”
钟栖月垂目,望着面前微微荡漾的茶水。
她又想起昨晚段允奎说过的话。
目前她的新家庭,她的外公,她的妈妈,都不希望她再回到从前,不希望她再跟纪家有一点牵扯。
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想。
尽管纪家人对她并没有很坏,但从前那些噩梦,大多都是在纪家里的记忆,她很难想要回到过去。
论对孟行白有没有好感,钟栖月可以明确说,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好感,只有对同行的欣赏。
但不可否认,她同样不讨厌孟行白。
他直接坦率,能力强,性格好,关键他们是同行,总会有交流不完的话题。
就像妈妈说的,孟行白从小在段允奎的跟前长大,他的为人处世,他的家庭背景,段允奎都了如指掌,若真的要发展感情,恐怕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孟行白不知等了多久。
最终,钟栖月缓缓开口:“我暂时没这方面的打算,更想好好的工作。”
“不过,”她又说:“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就这一句话,让孟行白眼里的光又燃了起来。
一缕阳光洒落在窗户上,透过玻璃,点点光晕落至钟栖月弯弯带笑的眉眼处,眸色盈盈如水,她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像瓷娃娃般,美得让人心惊。
餐厅外,一辆库里南,正停在路边。
车窗半开,迎着微风,驾驶座的男人,目光沉沉望向玻璃窗那倒映出的笑容。
男人点燃烟,眼里冷厉的光慢慢凝聚成一团。
骗子。
她又骗他。
第47章
晚上钟栖月回到家里时, 段砚川意外地比她还要早到家,正坐在客厅陪段知晴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