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会愧疚,如果他也能和姐姐一样优秀,是不是会让爸爸有所慰藉。
金菲雪起身,纤细冰冷的指尖撇去眼角的泪水,她看向门口站着的弟弟,他个子好像从高中那会就没怎么再长高了,模糊的影子仿佛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她走过去,和金良雨面对面,强忍着咬过唇,轻声问他:“这些年,爸爸妈妈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你走之后,家里的房子卖掉了,妈妈走读陪着我念高中,爸爸工作下班后也照常回家......只是爸爸不喜欢妈妈提起你。”金良雨说着低下了头。
原来弟弟不知道其实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
其实这个家早就支离破碎了。
她让弟弟没有家了。
全因为她。
金菲雪心痛万分,她抱住了金良雨,紧紧地抱住了他,在弟弟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声音也颤抖着:“对不起......对不起......”她轻声连说了很多遍。
“可是姐姐,其实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能让你回头看吧。”金良雨已经比金菲雪高个头了,他垂眸,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有你自己的想法。”
“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谁会离开。”
金菲雪眸色黯然了下去。
她曾经是爸爸的骄傲,但现在却是他逢人不敢提的伤疤。
国外那些年,当过模特,当过裁缝,设计过珠宝,也替人在墙壁上绘过涂鸦,她独自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心理上的创伤让她有一小段时间无法开口说话,丧失了语言,是心理障碍抗拒外人接触,本能拒绝沟通。
稍微做出成绩的时候,她像是羽翼丰满的小鸟着急飞出自己的天地。
她才不要回头看,她要往前,再往前。
这是一场自我救赎。
五年前,金菲雪的事业稍微有了些起色,她以为时间已经淡化了一切,她为父亲做了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蔚蓝宝石如漫天星镶嵌在银环里,她勾勒出羽翼却故意折断了翅膀,翅膀下一共有三颗坦桑石,意为父亲,母亲和弟弟。
这个创意被当时圈内被封为“折翼挚爱”,误会成为爱情赴汤蹈火的忠贞不渝。
而那一年,父亲断了她一切的经济来源,逼她回国,将她的成绩贬得一文不值。
“折翼挚爱”被金菲雪以低廉的价格甩手卖给不知名富商珍藏了,至今下落不明。
就像她全部的努力,父亲都不曾放在眼里。
巧合的是,金菲雪打听到了“折翼挚爱”最近出现在了法国一次的私人拍卖会上,好像冥冥之中,天注定让她重新得到它。
不过父亲怎么想的,金菲雪都要将这枚戒指甩在他的脸上,让他好好看看她一路走来的耀眼成绩。
也许,父亲就会明白,他当初的一切都是错的。
他错误的选择造成了一系列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那场拍卖会实际是场宴会附属的私人活动,物品的主人只邀请了自己的朋友,金菲雪连入场资格都没有,现在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还得重新靠自己拍卖下来。
但她不相信程南柯弄不到。
“所以?”程南柯靠在老板椅上,将手里的文件撂在办公桌上,缓缓摘取鼻梁上架着的黑色半框眼镜。
正是傍晚,夕阳西下,余晖懒洋洋地洒进他琥珀色瞳孔里,连长睫都淡淡镀了层光圈。
“考虑到您此次前去的人身安全,我建议你带个女伴。”金菲雪尽量让自己笑得稍微显得狗腿一些。
“那我得先问问我的女伴意向如何。”程南柯垂眸,滑动着手机。
金菲雪眉头轻挑,她往前走了一步,重重地咳嗽了声。
“身体不舒服就回家休息。”程南柯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愿意当你的女伴,陪你出席。”金菲雪只好再主动些。
“抱歉,我不打算去。”程南柯终于抬眸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拒绝得直截了当。
“还有舞会,你难道不想看我跳舞吗?”金菲雪使出了绝招,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就差抛个媚眼给他。
程南柯顿了下,再次重新打量了她,左右上下地打量,鼻腔里哼了声轻蔑的笑,像是想起了多大的开心事,连唇角也不断上扬。
金菲雪有些不自信了。
“成交。”他说。
金菲雪舞姿一定美艳动人吧。
如果真是美艳动人,程南柯还真不一定能同意。
她从小出了名的跳舞就肢体不协调,初中的时候当班长成为了班级广播体操的领操员,被隔壁几个班同学嘲笑了几个月。
金菲雪不鸟他们,我行我素地按照自己节奏跳广播体操。
她跳舞是程南柯眼里的笑话,看一次笑一次。
幼儿园的时候,程南柯被妈妈骂了,哭鼻子,金菲雪就把自己刚学会的小猪舞蹈跳给他看。
音乐刚出来,金菲雪腰还没开始扭,程南柯就笑了。
又哭又笑,鼻涕还冒了个泡。
金菲雪翻了个大白眼,发誓以后再在程南柯面前跳舞就是狗。
这次的拍卖会,“折翼挚爱”是最后出场的压轴,光是这个名号就足够吸引人,金菲雪关于爱情的浪漫设计少之又少,这件藏品又是她年轻初登巅峰的用心良作,价格早就比当年她卖出去的翻了几万倍。
因为藏品珍贵,几乎宾客都是本人亲自到现场,场外报价一律作废,给予物主主人无比的珍视。
金菲雪盛装出席,她安排了人作为“小号”混迹人群中报价,势必要把“折翼挚爱”拍回来,代号——An。
她余光打量着周围,他们都在讨论最后压轴的藏品,金菲雪面不改色,缓缓绕到程南柯的身边,挽过他的手臂。
来和程南柯打招呼的人围在一起,她挤进去还费了些力气。参加本次宴会可以选择性佩戴面饰,金菲雪选了个遮住半边脸的面具,身份也神秘特殊,不过有程南柯在身边,也没人敢多打听她。
有趣的是这场宴会华人富商居多,拍卖现场展示也有些古玩。
“失陪。”程南柯婉拒了这些人,侧过身看向金菲雪,“看上什么了?”
“没什么。”金菲雪冲他笑笑,她只求程南柯到时候别出手把价格给抬上去。
耳垂感到有些冰凉,她站在餐车的附近,程南柯俯身,指尖滑过她的耳垂。
“你做什么?”她下意识躲闪。
“别动。”程南柯声线温柔,他指尖勾起她零散的碎发,然后将一对苍绿色耳坠仔细地替她戴上,挂坠是闪烁耀眼的蝴蝶形,随着动作幅度振动翅膀,设计得栩栩如生,在大堂灯光下很是晶莹剔透。“送你的礼物。”
很衬她今晚的长裙。
金菲雪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琥珀色眼眸倒影中看清了耳坠的款式,她笑着用手轻轻碰了碰,“好漂亮啊。”
程南柯笑而不语,将外套缓缓披在她肩膀上,两人站在一起。
有面具遮掩,金菲雪也紧紧地靠着他。
压轴好戏登场。
“Five million dollars。”
这是起拍价。
“Five million five hundred thousand dollas。”
“Five million five hundred and fifty thousand dollars。”
金菲雪淡定地晃着酒杯,余光瞥着程南柯的表情,试图观察到他打算出手的动向,不过看起来没有。
“你不眼熟吗?”程南柯低声问她。
“稚嫩之作,不足为提。”金菲雪勾唇笑笑。
下一秒来自An报价:“Six million dollars!”
“是吗。”程南柯靠着她,“听说这件作品背后,还有段金大设计师不堪回首的恋情往事。”他不紧不慢将手臂缓缓抬起。
金菲雪瞬间紧张起来,压着他的手臂,“不信谣不传谣。”
“也是五分钟前才知道。”程南柯扼住她的手腕,“你还擅长为男人设计珠宝。”
金菲雪讪讪地笑了下,“是啊,你想不到吧。”
“所以,你根本不是想当我的女伴,而是想参加这场拍卖。”他说。
金菲雪感觉自己背后已经开始冒冷汗了,“怎么会,我又没有报价,买回自己作品其实挺没意思的。”
“那我帮你。”程南柯勾唇对她笑笑,将她的手放下。
“Ten miilion dollars!”拍卖会主持人热情地看向程南柯的位置。
现场瞬间被他抬价变得激烈起来。
价格被抬到七千两百万人民币。
“Twelve million two hundred thousand dollars!”金菲雪咬咬牙,让An报出了价格。
中间陆陆续续又有人开始报价,很快涨到了逼近两千万美金,金菲雪都死咬没放。
人民币已经达到了1.4亿。
“我有些难受,我们先回去吧,真的不想要这个东西,黑历史。真的。”金菲雪拉扯着他的衣袖。
程南柯的衣角被她拽着,还晃了两下,挺像撒娇的。
“你第一次为男人设计珠宝,意义很重要。”他将手心搭在她的手背上,神色淡然,只是目光坚定,“没关系,我个人收藏。”
程南柯再次抬价。
“Three thousan million!”主持人再次指向程南柯的位置。
又抬了一千万美金。
金菲雪觉得心在滴血。
已经两亿多了。
她再次让An追加了五百万美金,场面白热化,几乎已经是只剩下她和程南柯在竞价了。
金菲雪敢肯定,程南柯是势在必得。
“About 50 million dollars!”主持人一记重锤,结束了一切。
3.6亿人民币的价格成交。
程南柯用3.6亿拍下了金菲雪五年前拙作“折翼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