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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情_分节阅读_第111节
小说作者:木鬼衣   小说类别:言情小说   内容大小:749 KB   上传时间:2025-01-02 12:46:24

  思及此,于锦铭停住脚步,双手掩住面庞,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哀鸣。



第一百五十一章 痴虫 (五)

  送走于锦铭,苏青瑶侧躺在木床,胳膊垫着头,沉默。背后油灯未熄,人影映在粉墙,随呼吸起伏。

  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机会再遇见他,此番意外相逢,真跟太阳穴挨了一拳似的,昏昏沉沉,搞不清要以何种态度面对才好。眼下于锦铭离开,苏青瑶躺在久违的床榻,呆望着倒影,逐渐静下心,回忆起从前和于锦铭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每每见到他,她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像常年潜水的人终于浮上水面,短暂地换了口气。

  但今时不同往日。分别的这五年,苏青瑶自知变了许多。而他似乎也变了不少,不再是从前那个潇洒自在的于锦铭,而是一名抗击日寇的空军飞行员。上海回不去了,他们……大概也回不去了……

  苏青瑶沉思着,翻了个身。

  窗缝漏风,吹动灯芯上的火焰,扑闪、扑闪,快要耗尽,连带她脑海中于锦铭的面容,也变得模糊。她阖眸,听时钟滴答滴答,走到半夜。灰云隐住残月,她辗转反侧许久,睡去,在梦中落泪,为许多事。

  睡梦中,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接着是响亮的脚步声。

  苏青瑶以为是防空警报,翻身下床,正要去拿装有必需品的布包,又听喇叭播报,原来是通知四队到楼下集合。

  苏青瑶推开窗,窗台正对宿舍楼下方的空地,那里停着两辆卡车。混沌的天光下,一群年轻人陆续跑到卡车前,蚂蚁般得排队列阵。几位太太披着大衣,趿拉着棉拖,出来送行。

  苏青瑶看着,突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这一去,不知能否回来,男人鹰似的飞走了,留女人孤零零地活成一只机械鸟,在八音盒上苦苦歌唱。她探身,想在队列中搜寻出于锦铭的身影。可他们穿着同样的作战服,戴着相同的帽子,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高以民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催促队员上车。

  难道就要这样再一次分开吗?明明才见面,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苏青瑶搭在窗框的手指一紧,目光快速扫过,最终在队伍的前列,发现了一个高挑的男人。他比旁人要高出半个头,身姿笔挺,两手插在口袋。尽管戴着飞行帽,护住耳朵,看不清那个男人的发色,但她觉得那就是他,没什么理由,就是他。

  苏青瑶启唇,想喊住他,“锦铭,锦铭,于锦铭——”,可转念一想,这样做有什么用?不过是给他徒增负担,便长叹,叫未说出口的话散入风中。

  于锦铭似有所感,抬起头,在密密麻麻的小窗间,看到了苏青瑶。她的身后是空白的天,冬夜的清晨,雾蒙蒙的,没有半点令人印象深刻的色彩。而她倚着窗框,左手也搭在上头,右手掩住厚棉袍那僧人般的衣襟,暗蓝的棉布从脖颈流到脚踝。

  他强颜欢笑,朝那美丽而模糊的影子抬了下手,转身登上卡车。

  “啃啃啃……”,引擎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卡车远去,留下一团呛人的烟尘。

  苏青瑶合上窗,坐到床边,一时无比的茫然,仿佛昨夜那盏烧尽了的油灯,灯芯草的捻子熬到极点,溺死在盏底所剩无几的豆油中……出神许久,耳边响起几下敲门声,苏青瑶开门,来人是高太太,带她去吃早饭的。

  路上,苏青瑶问高太太,高队这次是去哪里。高太太说,南昌附近的三家店机场,日本人要轰炸南昌。苏青瑶惊出一身冷汗,她与魏宁离开南昌也不过七天。她又问,是只有四队去吗?高太太说四队和七队。

  “像这样出一次任务,大概多久会回来?”

  高太太没心没肺地笑了。

  “谁知道呢?”她道,“等着吧!”

  吃完早点,又被硬拉去牌局。

  火炉烧得极暖,女人们个个像醉酒,双颊红得滴血。竹骨牌从一边被推到另一边,稀里哗啦地响。砝码垒在手腕,几根葱白的手指摆在鹅黄色的牌背,上头闪烁着大大小小的戒指,黄金、钻石、白或粉。有几位会抽烟,打着打着,掏出巴掌大的烟盒,一手理牌,一手夹烟。猩红的烟头袅娜地升着白烟,刺鼻且干燥,蕴藏着许多往日的气息。

  苏青瑶盯着牌局上一双双拥挤的手,一时有些喘不过气。她弯腰,伏在高太太耳边,说要出去走走。高太太忙着打牌,点一下,没多说什么。苏青瑶放轻脚步,迈出大门,一阵寒风袭来,将额发吹到脑后。

  她四处张望着,找到了一位地勤兵,向他打听九队的位置。托这位地勤先生的福,不多时,苏青瑶便乘小汽车到了九队驻地。她依照记忆,找到魏宁的房间。户牖紧闭,苏青瑶试着敲门,没人应,再敲,方听门后缓慢地传来一声:“谁——”

  “魏先生,是我,苏青瑶。”

  过了好一阵,魏宁才开门。

  苏青瑶见到他,着实吓了一跳。他像在这一夜的工夫,度过了数十年的光阴,浓密的乌发间生出许多白发,仿佛淋了满头的水,又结成冰,久久不曾融化。

  两人落座,简单寒暄几句后,苏青瑶迟疑地开口:“魏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南京沦陷后,我还留在那里。您能否帮我隐瞒一下,就说您是在九江遇到的我?尤其是四大队的于锦铭,主要是他。”

  魏宁投来疑惑的目光。“为什么?”

  “他要是知道南京发生的事,会哭的,”苏青瑶忘记自己已经剪成短发,下意识地去别,食指伸到耳畔,摸了个空。“我不想给他增添负担。”

  魏宁长叹,答应。

  待到一盏茶见底,苏青瑶告辞,魏宁送她到宿舍楼的大门口。两人并肩站在房檐下,听北风在耳边呼啸,吞没了一切杂音。

  魏宁不禁感慨: “我现在是什么也没有了。”

  “正好,我们的国也快要什么都没有了,和你正相配。”苏青瑶微微仰起脸,看向他,苍白 的面容一如北风。“魏队长,你多保重。”

  “多谢,”他重重点头。

  苏青瑶借住在军区宿舍,一住就是两个月。期间她往上海寄去了六七封信,给谭碧、父亲和小阿七,每一封都附上了现在居住地的地址,但都没得到回复。苏青瑶等得心焦,却也无可奈何。

  到一月初,从上海迁到武汉的《申报》 举行校对员招考。苏青瑶报名。招考包含笔试和面试,苏青瑶咬咬牙,给自己买了一件灰蓝色的旗袍。因物资短缺,衣领是拿塑料片做的,相当硌人。时下流行的衣摆较之从前短上不少,勉强盖住小腿,露出她那双大小不一的脚。然后找一家理发店,将狗啃似的短发烫成水波纹。一扭一扭的发丝垂落面庞,蓬蓬的,总算不难看了。

  考试很顺利,苏青瑶以笔试第一名、面试第五名的成绩被录取。找到工作后,她曾考虑搬离军区。但高太太看出于锦铭对她有意,怕他回来,见不到她,便再三挽留,说魏太太走了,她一个人太孤单。苏青瑶拗不过,便继续住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新年将至。

  一天上午,高太太收到总部发来的消息,说四队能赶在年前回来。这并不算好消息。飞行员整队脱离前线,说明南昌的形势不容乐观,战线很可能会推到武汉。不过,对这帮空军太太而言,丈夫能平安归来,就已足够。

  她们扫灰、洗衣,摆在箱底的香炉、烛台都拿出来仔细擦过,蜡烛、梅花、神仙图,一一摆出。这般忙活了七八天,到除夕那日,一大早,苏青瑶就跟着高太太和其它几位空军太太一起做年菜。忙到下午六点,她们陆续将饭菜摆上桌,该来的人却没回来。

  转眼,时钟指向八点。高太太显然紧张起来,她靠着电话边的墙壁,同众人说着并不有趣的趣闻。等到指针指向十点,还没见人影,打电话问总部,说可能是遇到了气象问题。

  苏青瑶蜷缩在沙发,困得快睁不开眼,高太太见了,苦笑着让她先回屋休息,别跟她们这些做妻子的一起熬夜。苏青瑶点点头,回到房间。她和衣而睡,打算打个盹儿,只睡一个钟头,就起来陪高太太她们守夜。

  但不知怎的,她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竟昏沉沉睡去,直至门关响起一声细微的咯吱声,继而是几下门响。“咚——咚——咚——”沉闷又缓慢的响声,简直是从另一个国度传来的低吟。

  苏青瑶被不寻常的动静唤醒,坐起。

  “谁?”她问。

  那人站在门口,没说话,房门半开,门缝中显出一个人影。

  “锦铭?”苏青瑶猜是他。

  于锦铭低沉地应一声,又问:“方便进来吗?”

  “没事,你进来吧。”

  她说完,于锦铭进门,脚步轻轻地走到床边,扶着矮床,跪坐在床畔。他抬头,在黑暗中辨认着她眉眼的轮廓。一丝丝清冽的寒意,在鼻尖漾开。苏青瑶头颈后缩,分不出是他从外头带来的冷气,还是她摆在窗台上用水养着的水仙。

  “锦铭?”她开口。

  话音方落,窗外冷不然升起一道莹白的光束。

  砰——

  一朵金色的烟花在天边盛开,点亮了他的面庞。热糖浆似的眼瞳倒映出烟花明亮的尾巴,眼睛里滚动着的,似是花火的光点,又似是将要滚落的泪花。

  苏青瑶眨眼,见烟花一瓣一瓣地凋谢,视线再次变得模糊。就在这时,一阵凉意爬上她的指尖。苏青瑶指节曲起,往后缩,他追上,手掌一下扣住她的指缝,牵起来,紧贴在同样冰冷的脸颊。

  肌肤与掌纹依偎,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她的手心,誓要将苏青瑶泡发那般,渗出指缝,汇成一道清亮的溪流,在瘦削的腕骨蜿蜒,逐渐发冷,没入袖子内缝着的羊羔皮。

  “瑶瑶,新年快乐。”他温柔地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红尘飞雪 (一)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咻——”,几朵烟花拖着明亮的尾巴,一齐升空。

  焰火倒映进屋内,苏青瑶眼前一片雪白,吞没了对面人那模糊的轮廓。她眨眼,又听一声剧烈的“砰”,烟花升到了最高点,绽放开来。在混乱的色彩中,她又一次看清了男人的眉目,他眼眶通红,泪痕斑驳,面上却微微笑着。

  苏青瑶唇角抿紧,看烟花坠落,屋内一寸寸暗下,他的面容也再度堙灭于冬夜。

  她屏息,牙关一紧,又一松,眼眸低垂,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刚到吗?”她垂头,嗓音沙哑地问。

  “嗯,刚到。”于锦铭答。

  苏青瑶又问:“高太太她们呢?”

  “在楼下。”

  她睫毛颤动:“哦,我们也下去吧,别让他们等。”

  “不……不着急。”于锦铭阻拦。

  他看着她的眼睛,或许是眼睛,太黑了,分不太清,总之是深深凝望着,然后缓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苏青瑶收回,放在曲起的双腿,心中五味杂陈。雪白的臂膀灌了铅似的,既冷,又万分沉重。她嘴唇微微一动,想说话,无话可说,便继续沉默。而他仍跪坐在床畔,胳膊伸直,搭在她的身侧,与蓝盈盈的旗袍隔了约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又是“咻咻咻”的几声响。

  窗外的烟花接二连三地炸开,叫斑斓的色彩撒了漫天。屋内的他们凝固原地,久久对望,一动不动,相对的身影被拓印在粉墙,一高一低,斑驳的,忽而一下明亮,忽而一下黯淡。

  不知多久的相顾无言,在某次烟花奔向天空的瞬间,于锦铭开口:“瑶瑶……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说。”

  苏青瑶听了,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恐慌——他要说什么?说战争嘛?说五年前的教堂吗?说他们的现在的感情,以及不可见的未来吗?说了她又该怎么回答呢?——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在脑内闪过。

  方才升空的光束接连炸开,碎屑划出数道凋零的轨迹,熄灭。

  她的五指下压,指尖逐渐没入深蓝的布料,像是在一步步往海里走。

  “这两个月,我在南昌,一直在想我和你的事,从认识到现在,所有的事,”于锦铭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并不是没想好要怎么说,相反,他这番话已经思考了太久,久到在梦里都能背诵。只是,真到了要说的关卡,他才觉出其中的艰难。

  换作五年前,他大抵就直接开口,央求她:“你嫁给我,好不好?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但现在的于锦铭没法说这个话,军人不宜有家室,哪怕他说了,也不过是逞一时口快,没办法真的为她的后半生负责。

  没人能对抗一场世界大战。

  于是,就像下定决心,要亲手将自己砸碎般,他望着她的眼睛,尽可能平静的、温柔的告诉她:“瑶瑶……我爱你……分开的这五年,每时每刻,我都爱着你。”

  苏青瑶背脊一僵,手脚冷冷的,嗓子眼却像着火,极热。

  这是她最害怕的话。

  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留下来吗?不可能的,苏青瑶稍稍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从一开始,她想要的就是一个决定,一个属于自己的决定。她不是安娜,他亦不是渥伦斯基。所以在那一刻,苏青瑶的理性与情感前所未有地达成了一致,都在反复劝告着,绝不要留。

  但她也不愿讲出来,伤了他的心。

  “锦铭,我……”苏青瑶启唇,舌尖颤动。

  “不,瑶瑶,你先听我说。”于锦铭打断她。“常君还在的时候,曾经问过我,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说不知道,瑶瑶,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喜欢和你待在一起。那时候常君听了,和我说,爱一个人不是嘴上说说,是要承担责任的。参军也是一样,远没有我想的那样简单。当时的我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直到他走了,我真的上了战场,才明白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这五年来,我时常后悔,想,当初我要是听了常君的话,没和你在一起,而是单纯地作为一个朋友,去帮助你,我们会不会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如果我能成熟一点、理智一点,把常君的话听进去,是不是也有可能保下他?”有一根银线吊着他的脊椎般,他望着眼前的苏青瑶,继续说。“每当我想到这里,都恨不得用我的命去换常君的命,可缓过神,我又立马开始笑话自己,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一切都太晚了。”

  “那是贺医生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苏青瑶说着,抚上他的后背,“我也一样,没有任何人害了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后果也由我自己承担。”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他的选择,这是你的选择!但是——但是——”于锦铭说着,上身前倾,发顶快要挨到她的下巴。

  他哀叹:“我放不下……常君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真的,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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