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出锦云湾,耳边是饮品到底,吸管吸不上来液体发出的咕噜声,紧接着是塑料包装的窸窸窣窣声。
每一个声响都在扰乱陆明霁,他抬手去按车载音响按钮。
电台随机播放,女主持人清丽婉转的嗓音自音响传出:“下面是陈女士点的一首《戒不掉》,她有一句话要讲给喜欢的人听:离不开的是我,戒不掉的是你。”
缓慢又充满哀伤的钢琴前奏切入,女歌手哼唱的粤语包含故事感——
今天开始新出发吗
留过了疤
忘记了吗
窗纱边餐台的搭配
曾经种花
如今喑哑
……
应景又不应景的一首歌。
应景是都还没戒掉,还没忘记。
不应景是他们即将要领证,这首歌不太喜庆。
一盒豆浆拉扯出的些许温暖冲淡一些,氛围又更添黏稠。
拐入主干道,陆明霁嘴唇一软,又是什么东西碰上来,他抽空垂眸,路琼掰下来的一块贝果。
拒绝没用,她胡搅蛮缠有一套,陆明霁不想多浪费精力,启唇。
路琼被安全带箍着不太方便活动,力度没掌握好,不小心探入陆明霁嘴里,指尖蹭过他舌尖。
冰凉和湿热碰撞。
通电一般,两人具是一僵。
一首歌曲播放到中段,一两句副歌掀起阵小高潮,高亢情感缓缓下落。
粤语咬字别有一番韵味,大陆人不是很能听懂,车在屏幕上显示出歌词——
差一点方可亲吻我
喜欢这触摸俘虏我
歌词挺有误导性,陆明霁想切频道,又怕欲盖弥彰,他是个成年男人,大学又不是谈的柏拉图式恋爱,什么都做过,他心里有波动再正常不过。
嘴里贝果味同嚼蜡,他尝不出味道,全是路琼残留的那一抹凉。
路琼嗓子莫名发干,拆开另一个豆浆喝两口润润,又掰下一块贝果喂陆明霁。
陆明霁不敢再吃,余光扫着她要伸手过来,漠声制止:“我不吃,别打扰我开车。”
第34章 领证
不是什么情人节、520的特殊日子,就是个三月底普普通通的周一。
民政局办理领证登记的人不多,不需要排队。
路琼和陆明霁进到大厅,在空位窗口前坐下。
证件都整理齐全,填表登记。
两人没有提前拍好红底合照,要在民政局现拍。
大学时有过几张合照,但不多,两人拍对方照片更多。
只不过路琼每次拍陆明霁都大大方方,拍完还找他邀功,陆明霁就不,他只会偷偷拍路琼,因为路琼一旦发现就会耀武扬威,说“陆明霁你好喜欢我”,心事暴露于陆明霁而言无疑于裸奔,少爷要维持他高贵冷艳的人设。
再次一同站在镜头前,又不知道这种照片要摆什么姿势,是都有些拘谨。
摄影师让两人离近点,路琼向陆明霁那边挪小半步,消除所有距离,还是差点感觉。
摄影师都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形婚,这话可不好说,在心里腹诽。
他在表情上下功夫,手比个数字八抵在嘴角:“二位笑得开心点。”
陆明霁阴阳怪气的时候最会笑,那笑容绝对真心实意,真到欠揍,让他一本正经地笑,他就像个僵尸。
路琼今天还是穿的高跟鞋,矮他一点,头顶与他眉毛齐平,稍一侧脸就能对上他眼。
陆明霁抿抿唇角,被摄影师指挥来指挥去,他不大高兴:“我不会笑,你知道的。”
路琼忽然想亲亲他,碍于场地不对,忍住,转而跟摄像师说:“就这样吧。”
照片拍完,洗出来贴到结婚证上,盖上钢戳。
简单的一系列流程,路琼和陆明霁结为夫妻,关系被法律所保护。
民政局出来不过十点钟,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两本结婚证,路琼看看她自己这本,又去看看陆明霁那本,没什么不同。
“你拿着还是我拿着?”路琼征求陆明霁意见:“还是我们人手一本?”
陆明霁无所谓,反正这婚姻是为奶奶放心:“随便。”
路琼挽着他手臂歪头看他,给他戴高帽:“那都给你拿着吧,我丢三落四的没你保管的细致。”
陆明霁伸出手,勉为其难接过她那本结婚证。
他半垂着眸,根根睫毛在眼底投射下清晰倒影,鼻梁高挺,皮肤白皙透亮。
像一只高傲美丽的波斯猫。
路琼很是喜欢,她刚才拍照时就对陆明霁冒出歹心,现在他们是合法夫妻,干什么都名正言顺,周围又没有闲杂人。
于是她站定脚步。
陆明霁受她阻碍也被迫停下,困惑的眼神一斜。
路琼扬起脖颈,凑近陆明霁,闭上眼在他脸颊处落下一吻。
她唇软而凉,轻轻印在脸颊,重重刻在心间。
陆明霁霎时冷下脸,话讲得生硬:“谁允许你亲我了。”
路琼挎在他臂弯的手沿着他小臂下滑至他手心,五指钻进他指缝:“没人允许,可我想亲。”
陆明霁讨厌她动手动脚又动嘴,又要抽出手,可路琼攥得紧,他挣脱不开,好心提醒她:“路琼,我们结婚只是为了让我奶奶放心,我们之间没可能复合。”
“我没想跟你复合。”路琼从不回头看,即便是回头草她也要创造出新吃法:“我是想跟你重新开始。”
她撩拨人的本事信手拈来,陆明霁当初就是被她这么一句句不值钱的漂亮话套牢。
人都在成长,摔过一次跤,陆明霁就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
丢给她一句:“痴心妄想。”
路琼不欲置辩,她此刻在陆明霁那里信誉值为零,甚至还可能是负数,不过没关系,后顾之忧解决,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扭转局面。
路琼没开车,回去还是要搭陆明霁的车。
刚坐上副驾,包里手机接连震动,提示音一声未落一声又起,听着这个急促的频率,路琼一下子猜到是谁。
陆明霁常年给私人手机设置成震动,震动还调到最弱,他嫌叮叮当当的铃声吵,路琼这消息接受的架势他好久没经历过,噼里啪啦响得他心烦,见路琼还在那不紧不慢地照镜子,他催促:“你手机。”
路琼心里有数:“是Brody,先不用管。”
Brody。
一个男人的名字。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发来,还真是关系匪浅。
陆明霁想到她朋友圈高调官宣的男人,她说以后会给他解释,这都快二十四小时过去,她一个字都没提。
他食指不怎么耐烦地敲着方向盘:“吵。”
“哦。”路琼啪嗒一下合上镜子,包里翻出手机。
路琼昨天在琅域电梯里让Brody醒后找她,本是想电话聊,等到晚上他还是失踪状态,路琼就给他留言。
留言内容是:【我要和喜欢的人结婚了,他知道你,问起你的事情,我还没讲,你介意我告诉他吗?】
Brody连发几条啊啊啊刷屏,整个屏幕都被他由浅灰白色染变成亮白色。
激动到一半,他穿插一句:【可以!当然可以!】
Brody:【我不介意!】
下面又是一片啊啊啊。
路琼无奈,先放任Brody自己疯一会儿,喊停要发动车子的陆明霁,面朝他:“Brody就是我朋友圈合照的那个男生。”
还男生。
比他们小?
陆明霁扯扯嘴角:“你老牛吃嫩草?”
“……?”路琼没懂陆明霁这句讽刺的依据是什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陆明霁不会给她答疑解惑:“你继续。”
路琼左边眼睛不太舒服,还有妆,她没法揉,用无名指指腹轻按眼眶周围:“他是我一个教授的儿子,是个gay。”
陆明霁漠不关心的脸侧向她:“你眼怎么了?”
“好像有东西进去了。”路琼解开安全带,靠近他,手肘撑着中央扶手箱:“你能帮我看看吗?”
陆明霁不是冷心冷血的人,没感情还有那么点夫妻义务,他就做个好人帮下忙。
路琼趴在扶手箱的姿势使她比陆明霁矮一些,陆明霁左手屈指微抬起她下巴,右手拇指按住她下眼睑,轻着往下扒:“转转眼。”
路琼听话照做,接上那一半的解释,陆明霁手托着她脸她没办法正常说话,牙齿合着只动嘴:“他有男朋友,但是他妈妈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教授喜欢路琼,就牵线搭桥介绍她和自己儿子认识,教授和徐奶奶一样都爱催婚,三天两头就给Brody找事,Brody实在受不住,跟路琼见面第一天就自爆性取向并且还有一个恋爱三年感情稳定的男朋友,他不会喜欢她,来见面纯属是拗不过他妈,向她道歉。
路琼不会在意,她来见面也是教授过于热情,又对她照顾有加,她不好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