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开心傻了?”
林惊雨盯着萧沂的眼睛,笑了一声,“只是没料到,殿下会因为一把琴,轻易将箭术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不以为意,坐到她身边,“太子如今回来,长孙氏忙着对付太子,哪有闲心注意一个低微皇子的箭术,再者……”
萧沂望着风吹树枝摇得似要连根拔起,他勾起唇角喃喃。
“冰山一角,不过尔尔。”
“什么?”
林惊雨没听清,转头问。
“没什么。”他放下酒,“我说琴可喜欢。”
林惊雨抚摸琴身,“嗯,妾身很喜欢,妾身回去给殿下弹一曲如何。”
酒香缭绕,萧沂颔首,“好,拭目以待。”
第44章 第 44 章
夜晚, 帐篷外秋蝉声响,篝火连天。
帐子内几展灯火,林惊雨趴在榻上, 抚摸头筹。
萧沂坐在地毯上,喝附近族群进贡的果酒,酒香四溢, 他闲散自若, 慵懒看了眼林惊雨掩不住笑意的模样。
他轻笑, “这般爱不释手?从前只知你琴弹得好, 竟不知你如此痴迷琴。”
“这可是前朝公主所藏的大家奇琴,千金难买, 自然珍惜。”
萧沂自嘲, “原是因贪财。”
外面锣鼓声响,鼓掌声大,拍手叫好, 热闹至极。
林惊雨透过吹起的帐篷帘子, 见灯火流转, 她好奇道, “外面在干什么。”
萧沂摇头, “不知道。”
“不如我们去看看。”
萧沂犹豫,沉思片刻,林惊雨见惯了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嘴里拒绝, 到后来总会巴巴跟去, 还要扯一堆为借口。
林惊雨省得麻烦, 直接下床,拉起萧沂的手往外走。
“我还未同意。”
“殿下不说就是同意了。”
林惊雨回眸一笑, 耸了耸肩,“瞧,殿下的手还任由我牵着呢。”
萧沂未回话,任由她将自己从寂静的帐篷,带入热闹的夜色。
外面,空旷的地上,一支队伍在舞剑,君臣举杯同乐,锣鼓声与剑舞同旋律,高潮后,观众席又是一顿鼓掌。
簇簇篝火,黑夜如昼,林惊雨闻了闻风,里面是新鲜泥土的气息,混着山间野花芬芳。
风吹得火光摇晃,翻卷她的衣袂。
她迎着火光与风,紧闭着眼睛,感慨道:“今日真是个好天气。”
萧沂双臂环在胸前,她一身青衣,他白袍依旧。
他望了眼天,“我倒是觉得,今夜会下一场大雨。”
林惊雨闭着眼皱眉,“殿下莫要扰人好兴致。”
“嗯,也许是我猜错了。”
“先不管一会天气如何,享受当下才是重中之重。”
林惊雨睁开眼,今夜没有星辰,许是火光的缘故,她的眼睛很亮,亦如星辰。
她笑靥如花,再次拉住他的手,“殿下,我们一道去玩呀。”
萧沂见她一副高兴样,莫名也来了兴致,他点头,“嗯。”
除了君臣之地外,还有一蹙篝火皆是年轻公子小姐,听着一旁的声乐,围在篝火绕成圈转,今夜不顾男女有违,没有礼仪尊卑,是大启一家亲,手挽着手,以大启最原始,最淳朴的样子,仿佛置身草原,游牧围猎,拉手唱歌。
林琼玉未戴面纱,张竹允未带面具,头一次手挽着手,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亲密。
“阿姐!”
林惊雨拉着萧沂跑过去。
“妉妉!”林琼玉一笑,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队伍。
林惊雨挽住萧沂,抬头望着萧沂不自然的样子,手脚同步,头一次如此难堪。
她噗嗤一笑,“殿下不要紧张。”
“你不要笑。”
他神色微动,抿了抿唇不自然,似是在害羞。
“好了好了,我不笑。”
林惊雨说完,下一刻又笑出声。
萧沂脸色一沉,“你还笑。”
“第一次见殿下这样,憋不住,殿下你看,你跟着我学,我教你。”
她给萧沂演示,“就这样,你挽着我,抬起脚,这样跳。”
跟着她学,萧沂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火光在她脸上摇曳,清晰可见她细小的绒毛,垂眸时,睫毛如蝶扑闪。
以及她的一颦一笑,她转头时,看见他窘迫样子时,幸灾乐祸大笑。
乐声不断,耳边蝉鸣,以及欢声笑语。
萧沂动作逐渐熟练,他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色,嘴角缓缓勾起,浅淡笑意挂于脸上,不再下来。
像是在感慨,原来热闹的地方,也没有那么烦躁,聒噪的她原来也挺好。
她打破他心底十余年的成见,从外面钻了个洞,将秋日的风放进去,柔和而又恬静。
跳累了,林惊雨把他拉出人群,喘着气,脸像是喝醉了酒微红。
秋分吹起她的青丝,她抬头问,“今日殿下开心吗?”
萧沂点头,“开心。”
他望着她的笑眸失神,林惊雨摸了摸脸,“殿下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萧沂微微俯身,林惊雨退后。
他双眼微眯,轻笑道:“林惊雨,你近日是不是吃胖了。”
林惊雨一愣,反应过来后,愤愤白了他一眼,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皇嫂!”
林雨闻声转头,见萧珠握着酒瓶,醉醺醺跑来,扑进她的怀里,还往胸口蹭了蹭。
林惊雨失笑,“怎么喝这么多酒。”
“齐旭他竟然说本公主胖了!他是不是嫌弃我了!我讨厌他,这辈子都不要原谅他了!”
“嗯。”林惊雨意味深长,瞥了眼萧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她又道:“殿下,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打呀。”
萧沂轻轻颔首,“嗯,是该打。”
林惊雨拍了拍萧珠的脑袋,“好了好了,不哭,明日皇嫂替你教训齐旭。”
“还是皇嫂好。”
旁边二人依偎,萧沂淡笑,他不经意间看见远处萧筠站在帐篷下,朝他微微一笑。
萧沂道:“你先陪公主,我还有事,去去就回来。”
林惊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萧筠,一下明了,她点头,“兄弟难得相聚,你们好好聊,不急着回来。”
“嗯。”
*
小河流水潺潺,秋蝉寂寥,远离篝火喧嚣,静谧可听风声。
风吹得树枝摇晃,萧沂愈发觉得,天要下雨。
他与萧筠并肩而走,兄弟二人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单独走在一起闲聊。
萧筠道:“今日夜色真美,是个好天气。”
萧沂望着漆黑的夜,风吹起他的衣袍,他双眸虚了虚,“但愿如此。”
他望向萧筠,“恐怕皇兄今日,不只是与我寒暄那般简单吧。”
“砚舟一向心思多。”萧筠道:“我今夜寻你,确实是有一事想告知与你。”
“何事。”萧沂轻笑,“想来不是一件好事。”
“此次边疆历练,我见环境恶劣,民生疾苦,军队血汗,还见贪官腐败。”
“皇兄何时学会卖弄关子了。”
萧筠一笑,开门见山,眉却沉重,脸色渐渐严肃,“我偶然瞧见,长孙族的大公子,私吞军粮,我本以为是贪官腐败,便派人偷偷跟去欲捉脏缉拿,却见长孙族的军队,不只是粮饷,还有兵器,皆藏在山洞里,每月十五将其运往京城。”
萧沂皱眉,敲打腰间玉佩的手指停顿,“皇兄的意思是,长孙氏欲要谋反?”
“我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为扶二皇子为储君,未免太铤而走险,拿上全族性命。”
萧沂点道:“或许要谋反的不是二皇子,而是整个长孙族,长孙全族替皇帝打了半辈子仗,已经不满足只是当朝廷之臣,长孙氏打天下,亦想要天下。”
“可君是君,臣是臣,如此有违君臣,实乃谋逆。”萧筠叹气,“再者,他们不要命了吗,他们打仗有功,可父皇给他们的荣华富贵还不够吗,谋逆,是要弃全族老小而不顾。”
“本就是刀山火海里舔血出来的,长孙氏的强大,在于他们不要命,不要命的人,野心越强大,他们为做得,能舍得,亦不择手段,我佩服他们,但这辈子也只会是敌人。”
萧沂轻轻摇头,“故彻底剿灭他们,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