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去哪呀?”闻姝眼看着离营帐越来越远,有些怕迷路。
“去私奔,”沈翊爽朗的笑声散在风中,“去不去?”
闻姝被风吹得微微眯起了眼,大声说:“去!咱们去天涯海角私奔。”
“好,私奔去。”沈翊又一马鞭甩在马屁股上,骏马疾驰,风在耳畔刮出了迷蒙的曲调。
两人跑出去很远很远,闻姝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夜色很快笼罩了四周,闻姝终于担忧起来。
“天黑了,万一回不去怎么办?”闻姝偏过头和他说话,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沈翊坏笑,“回不去咱们就幕天席地,好不好?”
天地之大,二人独处的时光让沈翊忍不住沉溺。
“别给冻死啦。”闻姝缩着肩膀,没了太阳,吹着风怪冷的,要是在外住一晚,真得冻僵。
沈翊掀起自己身上的大氅,把闻姝裹了进去,“不怕,还没到草野尽头,一会营地的篝火亮起来,咱们就能找着路。”
“吁——”沈翊勒住缰绳,马停了下来,沈翊在大氅下搂着闻姝的腰肢,“要是夏天来,能看见大片的萤火虫。”
“有星星吗?”闻姝仰起头,但夜空昏暗,只有零星的几颗星辰。
“夏天星星多,来错了时候。”沈翊借着隐约的光线往前看去,“入冬后丛林枯败,索然无味。”
“那我们明年夏天再来。”闻姝已经开始期待起了来年的夏。
“好,机会有的是,咱们可以看遍大江南北的好风光。”游学时去过的很多地方,沈翊当时就想,要是能带着闻姝一道来就好了,将来总会有机会的。
马儿低头吃起了草,两人在原地待了一会,眺目四望,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看不清别处景色,两人才打马往回走。
“四哥,我能去打猎吗?”闻姝的箭术还是沈翊亲手教的,多年不用,都生疏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准头。
沈翊张了张口,本想说明日有机会,但临说出口却变了,“现在太冷了,明年春天带你去围猎,就咱俩。”
这次计划安排好了,不宜被打乱。
“行,那可是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闻姝也觉得有些冷,缩在沈翊的大氅里,手都是冰凉凉的。
“不反悔,坐好,咱们回去了。”沈翊已经隐约看见营帐那边亮起了篝火,骑马顺利回到了营帐。
回燕王府的帐篷时,恰好遇到了瑞王。
瑞王看见两人亲昵的同骑,觉得有些古怪,不是听说两人还没和好吗?怎么一日不见就这样亲近了。
沈翊也没下马,就当没看见瑞王,打马走了过去。
下了马,闻姝腿间有些酸,进了帐篷才揉着腿问,“瑞王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不碍事,影响不了什么。”沈翊走过去,抱着闻姝坐到榻上,轻轻地揉捏她的腿,“太久没骑马,别弄青了。”
“歇两日就好了,”闻姝鼻尖微动,嗅了嗅,“好香啊,外边是不是在烤羊肉?”
“猫鼻子。”沈翊笑着,对外喊了一句凌盛。
凌盛掀开帐帘进来,瞧见两人亲昵地坐在一处,连忙低下头。
沈翊吩咐:“去装一碟子烤羊肉进来,王妃饿了。”
“是。”凌盛领命去了,没一会端着羊肉和小菜进来的却是月露竹夏,还有新鲜的热牛乳。
东西摆满了小桌,闻姝从沈翊腿上下来,先喝了一口热牛乳,热腾腾的牛乳下肚,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尝尝。”沈翊用匕首尖叉着一块拷得酥香的羊腿肉递到闻姝嘴边。
闻姝小心地咬了,连连点头,“好嫩的羊肉。”
怕匕首伤着她,沈翊还是用了银制的叉子,一口一口的喂给闻姝,“吃多了就觉得腻,我先前在西北吃羊肉吃到想吐。”
在西北牛羊肉不值钱,新鲜的瓜果时蔬却是有钱都买不着。
“那我少吃些。”闻姝吃了一半烤羊肉,又吃起了别的小菜,将肚子吃得圆滚滚,夜里躺下来时,还觉得有些胀。
沈翊心满意足地搂着她,喟叹了一句,“很久没有贴着睡了。”
这几日他病着,不便去兰苑,之前就算去兰苑也不能正大光明的,如今在猎场,两人总不能分房睡,终于可以搂着她了。
“你给我揉揉肚子,好饱。”闻姝拉过他的大掌贴在微微鼓起的腹部。
沈翊笑了笑,“摸着像是有了身孕。”
闻姝臊得耳垂发烫,“才没有,全是羊肉。”
“嗯,怀的羊崽子。”沈翊戏谑着。
闻姝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你别胡说。”
“说起来咱们也成亲数月,我居然一直都没有身孕。”沈翊今日不提,闻姝都要忘记这茬了。
沈翊掌心轻轻地揉着,幽深的目光淡了些,“许是缘分未到,不急,你还小。”
“不小呀,我都十八了。”过几日就是闻姝的十八岁生辰,有些姑娘十五六就出阁,十八早就当娘了。
沈翊笑着,“我觉得还小,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吃饭都能吃撑,要我揉肚子,怎么能照顾好孩子。”
“哼,好吧,我才不急呢,谁想给你生羊崽子。”闻姝抿了抿唇,听说生孩子很疼,她也不是很想这么快就体会。
“不急,睡吧,奔波一日不累吗?”沈翊不想她纠结生孩子的问题,等到时机合适,自然就有了。
闻姝嘤咛了声,闭上眼睛入睡。
翌日依旧起得很早,冬狩之前要敬香祭祀,顺安帝带着皇室众人上香,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皇上年纪在这,身体大不如从前,这次并不打算亲自去狩猎,只叫几个皇子去,许了彩头,看谁猎得猛兽最多。
除去皇子,还有很多会武的官员,不少公子哥带着护卫进了猎场,准备大展身手。
想狩猎的进了猎场,余下不会狩猎的女眷三三两两凑在一块闲聊。
闻姝起太早有些困,回帐篷睡了个回笼觉,快到用午膳时,卫如黛来了,两人就一道出去走走,冬日里太阳晒着暖融融的。
“你怎么没去猎场?”闻姝和如黛挽着手,在草场上散心,并没有规定女眷不得进猎场,澜悦郡主就跟着北兴王世子一道去了,她还当如黛也会去。
卫如黛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没兴趣。”
“你怎么了?”闻姝偏头看她,“你瞧着精神不大好,昨晚没睡好吗?”
“许是换了地方吧,睡不好。”卫如黛说话也没从前有精气神。
闻姝还当她在为去世的父亲难受,连忙转移她的注意,“绮云和离了,你知道吗?”
“当真?”卫如黛果真来了兴致。
闻姝颔首,“徐大人没和你说吗?绮云住在城西,等冬狩回去,咱们就能去看她了。”
“太好了,绮云也算是脱离苦海了,”卫如黛终于露出了笑颜,用脚尖踢着地上枯黄的野草,又问:“姝儿,我听说你和燕王闹别扭,和好了吗?”
“差不多吧,就是点小矛盾,说开就好了。”闻姝和沈翊在猎场并没有顾及,连月露等人都知道她和沈翊和好了,也就没必要再瞒着。
“那就好,可我和徐音尘闹了矛盾,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昨晚我们都是分榻睡的。”卫如黛语气里满是苦涩。
“啊?你们怎么了?”闻姝有些头疼,那边才解决绮云的事,这边如黛又出事了?
卫如黛皱着眉头啧叹了声,仰头看着天,“其实也不算我和徐音尘的矛盾,还是我婆母。”
卫如黛自从小产后,徐夫人生怕她伤了身子,就总是让她吃补药,各种各样的苦药,卫如黛吃了一箩筐,冒酸水都是苦的。
除了补药,还让她吃坐胎药,好让她早点有身孕,可卫如黛还在孝期,并未与徐音尘同房,怎可能有孕,根本没有必要吃坐胎药。
卫如黛不肯吃,徐夫人就不高兴,她只好和徐音尘商议,让徐音尘去劝劝徐夫人,可徐夫人这次却很坚决,“我到处搜罗补药到底是为了谁?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要埋怨我,我这个母亲不做也罢,你们往后别叫我母亲,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徐音尘是徐夫人一手拉扯大的,徐夫人话说得这样狠绝,徐音尘再说就是真的不孝了,也是为难起来,只能哄着劝着卫如黛。
可是卫如黛也受着气,迁怒了徐音尘,因此不想搭理徐音尘,夜里头还睡一屋,却不肯同床。
闻姝无奈地叹了口气,“徐大人夹在你们中间,也是为难。”
“我知道他对我还是不错的,可是我当真受不了我那婆母。”就是因为徐音尘对卫如黛好,才叫卫如黛烦,若是徐音尘对卫如黛也不好,她早就把徐家的天给捅破了。
“而且我的丫鬟无意间听到我婆母说想让徐音尘纳妾,因为我要为父亲守孝,这一年定是不能有孕的,她急着抱孙子。”夫妻间行房关起来来是自个的事,谁都不晓得,可若是在孝期有喜,传出去便不大好听。
“徐大人的意思呢?”闻姝没想到短短的时日,她曾经羡慕的一对,过得也如履薄冰。
“他拒绝了,他要是敢纳妾,我早和他干架了。”卫如黛不满地哼了声。
当初求娶时,徐音尘就说了会对她好一辈子,这才一年不到呢。
闻姝松了口气,“那便好,只要徐大人坚持,徐夫人也不能强逼他纳妾。”
“但我很烦,”卫如黛抱着闻姝的胳膊撒娇,“姝儿,我自小被伯父伯娘宠着,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可我觉得出阁后,受了好多委屈啊。”
还有些说出来别人可能觉得芝麻点大的事,可却一点点堆积在了卫如黛的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闻姝摸了摸她的脑袋,“要不然怎么说做姑娘最自在,出了阁,做了人家媳妇,便身不由己。”
她这段日子和沈翊做戏,不也是身心俱疲。
好端端的一对恩爱夫妻,非得装成不睦,怎能不累。
“烦死了,”卫如黛气恼地踢着地上的野草,忽然说:“要不然我也和离算了!”
闻姝连忙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嘘,你可考虑好了?说的这样大声,别叫人听见。”
卫如黛扁嘴,实话实说,“没考虑好,我舍不得徐音尘。”
要是考虑好了,她就不会再烦了。
闻姝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你和徐大人好好聊聊吧,你们夫妻之间感情好,若是因为婆母分开,也是可惜。”
陶绮云那样是毫无挽留余地的,整个南临侯府对陶绮云都不好,可卫如黛这边,却还有可能回转,毕竟夫妻夫妻,徐音尘才是两人过日子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知道他也为难,我总不能叫他在我和婆母之间做个选择吧?”卫如黛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烦躁地揪着枯黄的野草,“婆母养大了徐音尘,我也不是不懂事,可她总是逼我做不喜欢的事。”
向来活得肆意潇洒的卫如黛,在婚后,不得不压制其洒脱的性子,学着洗手作羹汤,做一个贤惠温良的妻子,孝顺的儿媳。
就像是用一把剪子剪掉了荆棘所有的刺,但是荆棘就是荆棘,永远不能变成菟丝花。
卫如黛这辈子都没办法变成徐夫人眼中满意的儿媳妇。
得知陶绮云和离了,卫如黛脑海中也闪过一瞬间和离的念头,但她对徐音尘是有情的,“和离”二字含在嘴边,又说不出口。
闻姝看出了如黛的愁苦,但这件事她也没有好的法子,这种一半好一半不好的最是难解,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月露从远处跑来,“王妃,出大事了!”
“怎么了?”闻姝回头看她,头一次见月露跑得面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月露急地哭了起来,气都没喘匀,“王、王爷中箭了!王妃……王妃快回去看看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