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陆客卿方才的脸色可不甚好看。”
徐温云置若罔闻。
她接过水囊,仰脖喝了一口,那奶白清甜的饮子,就顺着喉而下,落入腹中只觉整个人都舒坦了,“醇浓滑口,好喝着呢,你快也尝尝。”
阿燕现在哪儿有那心思,干脆将水囊扣上,不明所以中,又带了些焦急万分问道。
“夫人就不怕陆客卿彻底恼了,不再与您共赴巫山云雨?奴婢实在是愁,如今您身子已破,守宫砂已无,浑然没了后路。
现下只能同他死磕到底,如何魅惑勾缠,引他洒种都不够呢,夫人怎得还将人往外推?”
“好阿燕,你莫愁。”
徐温云又四仰八叉躺了回去,慵懒支着头颈,伸出拇指与食指,比了个并未合实的手势,挤眉弄眼,
“他啊……
现已被我一整个,拿捏。”
当夜。
那个浑然不知自己已被拿捏住的男人,正在下榻住所的庭院中,焦躁地来回踱步。
今日镖队停歇在离襄阳城不远的村镇上。
自然而然,他与徐温云又双叒叕,被分在了一个院中同住。
一天未见她人,陆煜委实挂念得紧,也实在不愈同个小小女子计较,想着待她入院进房时,主动搭腔说几句话。
谁知他等啊等,等到日落黄昏,戌时一刻,都不见她人?终于耐不住性子,踏出院门去寻,正好碰上裘栋。
那裘栋听他问起徐温云,只道,
“陆客卿方才急着入院休息,所以未曾注意,收队分房间院落时,周娘子听村民说当地有个极擅表演口技者,能模仿百鸟之鸣,乐器之声,她便相邀了平日交好的几个主顾上门拜访,许是现在还未回来呢。”
裘栋虽在这场感情追逐中退了场,可不妨碍他作壁上观,看以往的情敌吃瘪,只佯装疑惑望天,憨然莽脑道了句。
“诶?莫非周娘子没同你说么?
不该吧?周娘子出门在外可离不了人,她担心我白天分身乏术,解了我从旁护卫的职,可总该不会也不要陆客卿你了吧?不会吧不会吧,她可是向来对陆客卿青眼有加的,岂会……诶?陆客卿别走啊……”
这阴阳怪调,茶里茶气的。
陆煜担心再听下去,会按捺不住,朝他面门挥上一拳。
可这裘栋有一点倒没说错。
她岂能就这么贸然抛下他,自己个儿单溜出去,去看什么劳什子口技艺人表演?
她不是正在被前夫家追杀?
若无他在旁守着,只怕何时被杀手抹了脖子都不知道,终究还是他太自信了,只想着她会自觉自动报备行踪。
回到院中。
陆煜愈发心气不顺,只觉看什么都碍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出门寻她,门外传来阵脚步声。
吱呀一声,院门大开。
那个让他挂念了一日的该死寡妇,终于现身。
陆煜腹中正憋了一肚子的火,冷着脸正想斥责几句,可还不待发作,就见她在望向他的瞬间,就眸光莹亮,裙摆翩跹着朝他欢快奔来……
一头扑入他怀中。
她张开双臂,搂住他细窄遒劲的腰身,额头在他胸膛缱绻磨*蹭几下,紧而扬起那张闭月羞花的面庞,嗓音绵软,带了些求饶的意味。
“……就知煜郎在等我。
都怪我一时兴起,被撺掇着去看那口技表演,原以为打个转身去去就能回,可那艺人花样多得很,勾起了大伙儿的兴致,我坐在场上走又不好走,就耽搁了这么久,煜郎不会怪我吧?”
“……”
陆煜平日里确很吃她这套,可今日实在是瘀气难平,对她不知安分守己的行径颇有怨念,所以依旧冷着那张脸,僵站着并未理会她。
却又见她薄唇轻抿,由怀中取出个小巧的短笛来,垂下眼眸,格外委屈道。
“便知煜郎心中有气,我也并非是出门一味贪玩,而是想着去外头寻些稀罕物,承来煜郎面前告罪。”
那短笛乃是玉制,音孔排列有序,瞧着倒也算的上精致,可材质却并非上佳,属于平日里压根都不会出现在陆煜身前的次等品。
“那口技艺人有些本事,制作出的短笛也极其惹人稀罕,笛音奇特,可模拟出鸟雀叫声,好几个主顾都想买呢,我想着煜郎或会喜欢,特意出了高价购得。
我说是要买给家中夫郎,手艺人还特意在笛身上篆了朵并蒂双莲呢,煜郎你瞧……”
夫郎?
她竟已将自己视为了未来夫郎?
听得这声称呼,哪怕是百练钢,也化成了绕指柔,所以她终究还是爱重在意他,否则又岂会花费这些心思?
陆煜心头的憋闷怨气,终是在她软糯温声的解释中,一点点消散,他伸手接过那短笛,指尖摩挲着那朵并蒂双莲。
“若论赔礼道歉,此物分量不够。”
她倒是福至心灵,一点就透。
颤然垂下乌羽般纤长的眼睫,面色绯红,抬起指尖自觉褪去罩住身形的薄氅,凹凸有致的身形贴了上来,紧而踮起脚尖,在他耳旁呼出一片温热……
带着十成十的乖顺。
语意旖旎,令人沉醉道。
“……只要能让煜郎消气,芸娘如何做都使得。
今夜必让煜郎尽兴,可好?”
。
只这尽兴两个字,男人就当真放开了手脚,将当天积压的所有憋闷,或报复,或索取般,全都在她身上讨了回来。
生生要了四次水。
事了之后。
徐温云香汗淋漓,疲累非常,动动指尖都没了力气,只能没骨头般趴在男人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上……
好累。
累毙了。
这制造孩子的过程,确是个实打实的体力活。
原以为陆煜前两日势头那般迅猛,不过是因为以前从未有过女人,所以开荤初初尝鲜。
现在看来,他好似还顾惜着她,是收着劲儿在与她厮磨……好在那药膏有几分效用,否则她哪里经得起他夜夜贪欢。
“……日后,还敢不敢与我人前避嫌了?”
日后这两个字,说得极其自然,用得实在也是恰到好处,徐温云听出其中深意,羞恼地攥着粉拳,冲他光洁的胸膛轻捶一下。
人已经勾到手了。
那原以为珍稀难得的种子,更是每日夜里,在她腹中乌泱乌泱地撒……以他耕耘频繁的频率,怀胎不过就是时间快慢而已。
且眼见他对对床帏之事甚为热络,上瘾得很,那徐温云只需晚上与他温存温存不就好了么?
那青天白日在人前,还搭理他做甚?
虽说他生得确实好看,可与其日日对着这张冷脸,她还不如凑去那群胡商面前,听他们讲荒诞离奇的野闻逸事……
且这人气性虽大,可好哄得很,只需略施小计,甜言蜜语几句,他不就又沉沦了么?
可心里想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只能极力敷衍过去。
她嘟囔着嘴,嗓音中还带了几分激烈娇唤过的嘶哑,委屈中暗含恼火,轻掐了掐他的猿臂。
“人家什么都给你了,就让你人前避避嫌,莫非也做不到么?就这么瓜田李下厮混在一起,你当传出去好听?”
这么撒娇撒痴一通,将陆煜搅得也是没有办法,不过他并未轻易让步,只抓住她哪只做乱的手,眸光中带着些些许探究。
“……当初你对我穷追不舍之时,可没见你想着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徐温云脑子转得很快,梗着脖子囫囵说道。
“当初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所以行为举止难免出格了些,现在后知后觉想起来,觉得影响实在是不太好……
左右此去津门就只有不到二十日,两情若是久长时,也不在这朝朝暮暮,咱们彼此都在人前按捺着些,莫非不好么?”
她既都已经这么说了,陆煜若再不依不饶,倒显得他是个沉迷美色,不顾大局之人。
“依你便是。
只一点,今后若要出门,必得同我一起。”
“那是自然。明日咱们就能到襄阳,届时镖队又会歇上半日,据说襄阳城中热闹非凡,我还想着同煜郎好好逛逛呢。”
于出行天气方面讲,扬威镖局这趟镖实属比较幸运,自打从衡州起,这连着十几日,都是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清晨暖煦的眼光,顺着车窗前的轻软霞云纱,撒入了徐温云所处的车架内。
它早已被装点得格外温馨,被褥靠枕一应俱全,还挂着些轻羽绸纱装点,画本垒了一沓,旁边搁着蜜饯零嘴各式特产……简直应有尽有,俨然就像个缩小版的可移动般女子闺房。
昨日夜里操劳得狠了,她方才补了眠醒来,惺忪揉眼,大大伸了个懒腰。
“离到襄阳还有一个时辰呢,左右闲来无事,夫人不妨再睡会,为今天晚上养精蓄锐。”
阿燕实在是心疼主子。
毕竟夜夜在门外守着,自是将那些嘤咛呜咽的破碎声都听入耳中……置身其外,阿燕只觉简直就是在受罪。
主子就算不累,阿燕三番五次地往房中抬水,手臂都酸累了,她略微带了些些怜悯望向自家主子。
“夫人之前说,要对陆客卿攻心俘身,让他对你爱而不得痛哭流涕撕心裂肺……
他以后会不会哭奴婢倒是不知道,您这几夜,倒是哭得挺凄惨,挺撕心裂肺的。”
???
就……好气啊。
徐温云被堵得语窒,瞪圆了眼,却又无从反驳,只结结巴巴逞强道,
“你懂什么,今后终归有他哭得时候,不是不到,时候未到而已。”
阿燕依旧沉默半瞬,虽说心中并未抱什么希望,却依旧给了她个期许的眼神,“夫人好志向,那奴婢可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