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顾璟舟的心沉了下去,手上拥着她的动作便不觉用了力。
“南砚……”
直到柳云诗轻声唤他,他才骤然回神,松开了她。
柳云诗感觉顾璟舟在黑暗中看了她一眼。
她还未品出那一眼之中的深意,只觉眼前一晃,顾璟舟已经一个翻身压了在她的身上。
“南砚!”
柳云诗刚喝了避子汤,不想再来,抬手便想推拒他,“此刻夜深……”
她本想说“此刻夜深了不宜闹得动静太大”,然而话说到一半,顾璟舟忽然压住她的手腕,猛地吻了下来。
她本欲说出口的话便被他尽数吞进了口中。
柳云诗吓了一跳,本能地抗拒了一下之后,便顺从地软下了身子,任他撬开自己的口腔抵了进来。
顾璟舟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次次都带着浓烈的占有欲,总像是想将她侵吞入腹一般。
很多时候柳云诗都是被迫承受,甚至难以招架。
今夜的他似乎更为过分,虽不至于像白日里那样抵入她的喉咙,却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拼了命地在她的口腔中掠夺。
柳云诗檀口张开任他的舌攻入,颤着她的小舌勾缠,涎液顺着唇角溢出。
她难受地蹙眉,拥着他的背不断抚摸,意图让身上的人不要吻得那般凶猛。
忽然,她感觉唇上一痛,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口中,柳云诗身子一僵,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凉到了尾。
那是方才季辞咬到自己的地方……
顾璟舟动作一顿,柳云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的舌还在她的口腔中,她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倒是他,先退了出来,低头拧着眉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
“抱歉,诗诗,我不是故意的,疼了么?”
柳云诗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顾璟舟定是觉得,自己唇上这处伤口是被他吮吸烂的。
她慌乱地喘息,只觉得心脏狂跳不已,然后垂下眼睫不敢面对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小声道:
“没关系,不疼的。”
瞒下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云诗心中升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似愧疚,却又有种莫名的身体上的兴奋,像是血液在沸腾,酥麻的刺激感窜遍全身。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季辞不出所料的轻笑,像是在笑她,又像是在嘲笑顾璟舟。
这就是他的目的吧,柳云诗忽然恍悟,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一瞬间什么兴致都没了。
她推了推他,软着嗓音小声撒娇:
“南砚,我今日真的……很累,可不可以不要了。”
今日从在酒楼回去的马车上开始,一直到后来睡着,顾璟舟足足要了两个时辰,她现下是真的困得不行了。
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些,顾璟舟定然又会撒泼耍赖来上一回才肯罢休,谁料顾璟舟只沉默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
柳云诗一愣,抬头看向他。
顾璟舟却已经从她的身上翻了下来,恰好躲开她看过去的目光。
他替她掖好被子,眼神闪躲地对她说:
“你先睡,我忽然想起陛下让我写一个东西,我尚且没弄完,去去就回。”
说罢,甚至不给柳云诗反应的时间,在她还未将“南砚”两个字叫完的时候,人已经推开门出去了。t
他先去了隔壁房间的盥室,解下亵裤摆弄了一番。
然后恶狠狠地低骂了一声,穿好衣裳,从架子上抽出一把长刀,怒气冲冲地朝着季辞的院子冲了过去。
季辞的房间灯黑着。
他“光”的一声踹开门,挥起长刀就朝着床上猛地砍了过去。
谁料床上之人似乎早有防备,陡然翻身起来,一把架住了他坎来的长刀。
“顾小将军。”
是贺轩的声音,“想不到顾小将军这么快就发现了。”
顾璟舟咬牙切齿,猛地用刀刃推开他,“少他妈废话!让那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他已经全然丧失了理智,浑身散发出修罗般的冷厉,恨不得立刻砍下季辞的头,让手底下的弟兄们当夜壶。
“季大人被陛下连夜召进宫了。”
“老子去宫里找她!”
顾璟舟想都未想,抬脚就朝外走。
他现在已经被气疯了,妈的季辞,深夜见他的女人,还敢阴他!
他方走出两步,贺轩追了出来,横剑在他身前,“顾小将军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不能人道么?”
“你什么意思?!”
顾璟舟猛地回头,一双眼睛泛红,像狼一样狠狠盯着他。
“我家大人的意思是,您稍安勿躁,夜深了,回去好好休息——”
顾璟舟将刀往旁边的桌子上狠狠一甩,刀尖硬生生扎透了足有三寸的紫檀木书案。
刀尖发出嗡鸣,在月色下格外森冷。
“我休息他妈的!给他传话,让他滚回来!不然掀了他的别庄!”
“我家大人说了,您若是掀了别庄,那您这不举之症,怕是好不了了。”
顾璟舟猛地看向贺轩,气笑了,“威胁我?我顾璟舟何时怕过人威胁?”
“倒不是威胁你。”
贺轩将刀从书案上拔出来,双手呈递上去:
“只是我家大人说了,这解药世间只有独一份儿,他只记得放在了别庄,至于放到了哪里,他倒是不记得了,劳烦顾小将军今夜自己找一下。”
“我家大人还说——”
贺轩看了他一眼,“您也不想您这不能人道之事,让柳小姐知道吧?”
顾璟舟沉默了一瞬,忽然冷笑一声,一把从贺轩手中夺过刀,“这就是你们季大人说的和解,还当真是下作!”
……
“下作么?”
马车摇晃,放置在小几上的灯盏也跟着摇晃,昏暗的灯光在季辞如玉一般的脸上切割得棱角分明。
他自小出生便不受母亲待见,后来又被虐待喂毒,他本就出生在阴暗中。
之后他成为陛下手中的利刃,刑狱中见惯了下作之人,也用惯了比他们更下作的手段。
从前他从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但当他每每看到柳云诗的美好的时候,又对自己产生深深的厌恶。
他轻嗤一声,“是挺下作的。”
他将手背搭在眼帘上,唇角微微勾起,令人看不清神色。
但那有如何呢,他敢肯定,今日倘若顾璟舟手边有一包这样的药,他定然也会毫不犹豫地下给自己。
他太了解他,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谁会料到,就连喜欢的人,都会是同一个。
“主子……”
陈深在一旁小声开口。
季辞从思绪中抽出,放下手臂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
陈深咽了咽口水,小声发问:
“您给顾将军下的迷药,明明可以多下一些,这样他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咱们也不用大半夜驾个马车在城中乱转,怎么……”
季辞手指搭在桌上,轻轻“哒”了一下,笑道:
“你不觉得,让他半夜醒来,更有趣么……”
他给他下的药量都是精准算过的,包括柳云诗晾那一碗药的时间,还有给她披上自己的衣衫时,故意让她染上自己新换的沉水香的味道。
为的,就是让顾璟舟刚好醒在她从外面回去的时候,然后发现她的身上带着自己的味道,知道她趁他睡着的时候,同自己在一起。
让那颗原本就被他中下的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
一室昏暗。
季辞的眼中缓慢浮现出一抹自我厌弃的神情,却又在那抹神情之下蛰伏着一丝兴味。
他执掌刑狱多年,早就知晓,杀人,不光是像顾璟舟在战场上一刀下去了结的事情,那样太仁慈。
更多的时候,诛心才是最有力的必杀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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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季府别庄。
顾璟舟站在黑暗中,神色沉郁。
“主子,您当真要用上那个蛊么?”
程宿担忧。
那蛊毒性烈,世间稀少,可是从前给敌人首领级别的俘虏言行逼供时才能用的。
若是蛊毒发作的时候,不及时解毒,中蛊人就会五脏六腑犹如刀绞,七窍流血,痛苦万分。
但又不会立刻死去,而是每月一次,一次比一次疼,直到疼够七七四十九次之后,要么被活活疼死,要么就能侥幸活了下来。
曾经他们俘虏过一个以铁血硬汉著称的地方将军,结果那将军也没能熬过去,在第八次蛊毒发作时招供了。
至今还没人能熬得到第四十九次。
顾璟舟睨了他一眼,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