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病发突然,太医看了诊,开出方子,拿给宫人煎药。李怀修进内殿时,丽妃已经醒了,倚靠着引枕,一口一口地咽着宫人端来的汤药。
她看见熟悉的明黄衣袍,起来身子福礼。宫人扶着她,苍白消瘦的脸不见血色,与从前的鲜亮明媚判若两人。
李怀修平静地看着如今病弱的丽妃,把人虚扶了起来,“你既病着,不必多礼了。”
昏黄的宫灯映着男人的眼,君心难测,便是在此时,丽妃甚至不知晓,自己病成这番,皇上心里可有对她一丝的怜惜,她希望是有的,哪怕一丝也好。一阵情绪上来,丽妃忙以帕抵唇,避开了脸,极为艰难地压住胸腔的震咳。
她极力地提了提唇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皇上还能来看臣妾,臣妾心里很是高兴的。”
李怀修敛开眼,道:“朕已经免了你父亲的死罪。”
丽妃眼眸亮了亮,脸庞柔和下来,以帕抹去了眼眶里涌出的泪水,屈膝做了大礼,感激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皇上,臣妾还有一个请求,想请皇上答应。”丽妃没有起身,眼眸垂得很低,她轻咳两声,心头酸涩,“臣妾自知身子羸弱,不会再有身孕,臣妾家中有一堂妹,业已及笄,相貌端正,性子也是极高,臣妾想请皇上准允堂妹入宫,侍奉皇上左右。”
李怀修脸色沉了下来,跟在旁边伺候的全福海,听见丽妃娘娘这个求愿,蓦地吓了一跳,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丽妃娘娘也太不知足了,皇上已经免了孟氏的死罪,丽妃娘娘竟然还想着让孟氏一族的女子进宫,养育皇嗣!
“这是你的请求,还是你孟家的请求?”李怀修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眼里淡得没有一丝情绪。
只这一句话,全福海吓得脖颈不禁一抖,丽妃娘娘当初入潜邸时再受宠,也比不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不禁胡思乱想到,多年之后,宓常在是否也会如此,后宫进了新人,之前的那些花看腻了,终究要再换上一波。
丽妃眼眶里的泪水打了两个转,她咬紧了唇,才没落下来,心口涩得发疼,父亲再苛待利用她,也比不上皇上冷漠无情的一句话让她难受。她想,她对这位帝王,终究还是抱上几分期待了吧,可皇上待她,却早就不复当初,或许,当初所有的一切,也是假的。譬如当年的瑜贵嫔,譬如现在的宓常在,开得再鲜亮,都不过是御花园中的一朵,这位帝王得趣便施恩一般地浇水遮阴,厌腻了,便抛之身后。
丽妃轻呼了两口气,良久,才慢慢道:“臣妾的所有都给了皇上,如今孟家颓落,皇上要制衡前朝,宠幸孟家女,何尝不是一个极佳的手段。”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惯例,丽妃娘娘竟然敢跟皇上说这种话!全福海眼神颤颤巍巍地瞄向皇上。清沅闻言,扶着娘娘的手心猛地打了个哆嗦,她轻拉了下娘娘的衣袖,示意娘娘不要再说了。皇上今日肯过来看望娘娘,可见待娘娘还有几分旧情,倘若皇上因这些话动了怒气,届时才无力回天。
丽妃仿若未闻清沅的暗示,她是在做最后的赌注,如今她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倘若再没皇嗣傍身,待来日,如何能在这后宫里生存下去。帝王薄情,却最会权衡利弊,孟家骤然失势,皇上宠幸孟家女,不仅是对前朝世家的安抚,更是昭示皇恩浩荡,才会让那些惊惶的世家歇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丽妃侍奉君侧多年,也知晓该怎么示弱,她伏低了身子,任由眼眶的泪水流出,柔声哀求,“皇上念在多年情分上,能不能答应了臣妾这个请求……”
第037章
那夜, 圣驾从重元宫出来,就回了乾坤宫,皇上没召后宫嫔妃侍寝。六宫不知重元宫生了何事, 也没把丽妃突发旧疾这茬放在心上, 毕竟自打孟家出事,丽妃原本病怏怏的身子骨便愈发不好, 丽妃娘娘脾性在后宫中最是宽和,又因母家无所倚仗,六宫嫔妃对丽妃娘娘的敬畏从不比杨嫔。
六宫都知道丽妃身有旧疾, 丽妃告了假,已多日没去坤宁宫问安,宝珠公主渐渐习惯了住在坤宁宫,除却偶尔哭闹一番,倒少有再折腾。毕竟年纪小, 有了好吃的好玩的, 慢慢地也就忘了事。坤宁宫问安多日, 有人也隐隐察觉,陈宝林似乎没再如以往到宓常在跟前凑了,可真是稀奇。听说那日陈宝林盛装等着圣驾, 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还因此被杨嫔罚跪一日,在后宫里闹了好大的笑话。过了一段日子还时常有人提起此事,拿来打趣,丝毫没顾忌陈宝林的脸面。
这日明裳正从御花园摘了花回顺湘苑,宫道上遇见姜贵人, 她福了身子见礼,姜贵人笑吟吟地扶她起来, “瞧着宓妹妹是刚从御花园回来,大抵还不知道。”
明裳被她颇有深意的眼神看得一头雾水,启唇道:“姜姐姐说的是何事,嫔妾确实不知。”
姜贵人捂唇轻笑,“方才得了信儿,张美人有身子了。”她顿了下音,意有所指,“我没记错,张美人不是与宓妹妹走得亲近,怎的宓妹妹还不知道这事儿?”
话语中有三分试探,三分讥讽,三分幸灾乐祸。
明裳只抿了下唇,缓缓地说了话,“姜姐姐也说了是方才知道的音信,我一直在御花园,说不准前去顺湘苑通信的宫人,正着急找着嫔妾也未可知。”
这般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姜贵人有些失望,不过她早知晓宓常在不会轻易被她套进去,倒也不在意,牵唇一笑,“宓妹妹现在知道了张美人有孕的事,正巧我也要去听月坞,不如宓妹妹与我同去,张美人与宓妹妹交好,见到宓妹妹人,必然欣喜。”
明裳没拒绝姜贵人的同路的说辞,只是不动声色地离姜贵人远了半步,两人行走间相隔甚远,姜贵人注意到宓常在的防备,也没说什么,毕竟她确实也没存着好心思。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听月坞,里面已来了许多嫔妃,圣驾和皇后仪仗都在外面。
诊出张美人有孕,听闻是在后午,张美人是晕倒在了宫道上,正遇到皇后的仪仗,回了听月坞。也因此,闹得动静大了,才引来不少探望的人。说是探望张美人,实则一是为了看看张美人身子可否有碍,能否保得住肚子里的皇嗣,二则是为了见到皇上。
张美人躺在窄榻里,手心抚着平坦的小腹怔然出神,她不是新进宫的嫔妃,也不是初次侍奉皇上,却从未有孕过,这回她本也没抱希望,怎会想到,这般容易便怀上了皇嗣。她一时没醒过神,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只是这梦境比以往的要真实许多。
“嫔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姜贵人屈膝福礼,上前便道,“嫔妾听说张妹妹有了身孕立即就赶过来看望,不想六宫这么多姐妹都先了嫔妾一步,张妹妹不会怪我吧。”
姜贵人嘴上说着自己来的迟了,旁人眼中看到的却是最后进来的明裳,听闻张美人与宓常在交好,怎的宓常在现在才来。嫔妃心中揣测,倒底是怀了皇嗣高人一等,当初巴巴地去巴结圣眷正浓的宓常在,而今怀了皇嗣便将人抛到了脑后。
皇后听着下面嫔妃看似和睦却处处藏着机锋的争执,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皇上的脸色,抬手拿起案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入口甘苦,像是放了有些时日的陈茶,张美人不得圣宠,宫里的奴才自然捧高踩低,伺候得不尽心,而今张美人有了皇嗣,这茶水也该换换了。
那厢姜贵人说完,张美人温和地笑笑,并没有立即接话,反而看向坐在交椅上的李怀修,“皇上也知晓宓常在的性子,怕是又跑去御花园捣鼓些新花样,想必这回去顺湘苑传话的宫人定是又扑了空。”
闻言,站着的宫嫔的脸色又变了,她们都是听说张美人晕倒诊出有孕才来的听月坞,张美人竟然特意去告知了宓常在?后宫有谁希望多一个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皇嗣,张美人也不怕宓常在因此与她有所嫌隙,生出别的心思。
明裳没理会旁人如何做想,很快接上话,“嫔妾是去御花园摘了些新开的梅花送给张姐姐,幸而路上遇到了姜贵人,不然怕是又要耽搁些时候。”
绘如立即送上了梅花,太医检查过无碍,水琳接了花插/到了瓷瓶里。两人一唱一和,姜贵人再长袖善舞,也撑不下去脸色。
几人的唇枪舌战,李怀修看的清明,前朝有政务,他没再待下去,拍了拍张美人的手,“朕前朝尚有事,改日再来看你。”起身时掠了眼掉了红漆的凭几,对听月坞的宫人道,“伺候好了你们主子。”
张美人对皇上淡淡的态度并不失望,她不是丽妃,也不是杨嫔,她对这位寡情的帝王,从没抱过希望。
她扶着水琳的手起身福了礼,“嫔妾恭送皇上。”
来这的宫嫔本就是为了见到皇上,见圣驾离开,神色怅然失落,也不想再留下去看张美人风光得意,皇后一走,很快便都出了听月坞。姜贵人离开的时候,颇有深意地看了明裳一眼,“宓妹妹侍寝这么久,还不见动静,可找了太医看看?”
明裳微挑了下眉梢,摸不清姜贵人的意思,徐徐道:“大抵是嫔妾身子弱,想要有孕总要比旁人艰难些。”
“是吗。”姜贵人唇线轻扬,留下这两个字,出了听月坞的殿门。
内殿里剩下明裳二人,张美人也不必再撑着方才的模样,吩咐宫人上了好茶,明裳抿上一口,讶异地看向张美人。
张美人难得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皇上几月不来我这儿一回,自然要让那位知道知道,内务府是如何苛待的我,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张美人一向思虑周全,这厢明裳倒是从未想过,她一直承宠,内务府恨不得把她当成祖宗伺候,想要给那位卖惨,倒是没多大可能,只怕届时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位又要变着法得折腾她。想到此,明裳脸蛋生出些绯色,借着饮茶的由头才遮掩下去。
两人说到这儿,张美人没察觉女子的异样,她握住明裳的手心,引着摸向自己的肚子,她轻下声,“我倒希望是个公主。”
明裳讶异地抬了眸子,“六宫嫔妃谁不希望能得一个皇子。”
毕竟只有皇子才能坐到那个位子。
张美人笑了,她看着明裳,声音轻不可闻,“公主不好吗?免得为了那个位子,手足相残,争得头破血流。”
听张美人毫不避讳地说出这句话,明裳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美人看着她,温柔地笑笑,不紧不慢转了话题,“人人都说母凭子贵,可我却知道,皇上待你,与旁人不同。”
明裳指尖微顿,抬眸与张美人相视一眼,又轻轻转开。
方才姜贵人与宓常在一同进殿,张美人就已注意到,皇上落在宓常在身上的视线要比旁人要久。想要得那位喜爱,也是讲究一些机缘,尽管这些或许对那位而言微不足道,但也已经足够了。
张美人对事事总要比旁人洞悉得透彻,后宫母凭子贵,唯独在顺湘苑里,全然变了番模样。
水琳送明裳出了殿门,回来为主子换了新的汤婆子。主子畏寒,皇上待主子又非对宓常在那般宠爱,因而内务府难免怠慢听月坞,送的炭火要么缺斤少两,要么都是潮炭,主子冬日里往往要多捂上几个汤婆子。
内殿静着,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传进了热闹的嘈杂声,守门的小太监一脸喜色地进来通禀,“主子,内务府送来了新培的桂花,这时节桂花可是罕见!”
张美人倚着引枕,不徐不疾地摩挲着汤婆子裹着的绣纹,这汤婆子用的年头多了,有几处纹路磨损得几近于无。
内务府的奴才捧高踩低,这时候倒巴巴地给她添贵气来了,锦上添花虽好,雪中送炭却才是难得。
“水琳,去赏些银钱。”
水琳是不愿意送钱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但在这宫里,内务府主持着六宫用度,也要结交个情分,她明白主子的用意,应下声,领着小太监出了门。
……
乾坤宫
后午皇上去了马场跑马,刚回殿没多大一会儿,前朝就有大臣觐见禀事,到了晚膳的时辰,那大臣才出了殿门。食不言寝不语,伺候皇上用膳不能多言,待食毕,全福海立即上前通禀。不必皇上吩咐,内务府自有眼色,得知张美人有孕,自然是紧赶慢赶地过去巴结一番,听月坞的摆置上上下下换了个遍,都说后宫里母凭子贵,在张美人身上可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怀修低眼理了理衣袖,起了身子,“传话给太医院,每隔上几日去请一回平安脉。”
全福海躬下身子应话,恭恭敬敬地跟在皇上后头,没等踏出东暖阁的门,李怀修骤然停住脚步,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扳指,忽然开口,“宓常在身子调理得如何了?”
按理说宓常在侍寝最久,又解了毒,确实不该这么些日子还不见动静。
全福海斟酌道:“奴才听说前几日宓常在染了风寒,料想宓常在身子是较别的主子娇弱了些。”
“染了风寒?”李怀修微拧起眉,凉凉掠他一眼,“怎么没人禀朕?”
全福海委实冤枉,皇上日理万机,前朝的政务忙不过来,他哪敢因这点小事去叨扰皇上。宓常在该懂事的时候也是懂事,不争不抢的,安安静静像没这人。再者说,宓常在染了风寒,倘若巴巴地凑到御前,让皇上也染上风寒,坏了龙体,才是大罪!
他一时说不出话,欲哭无泪,“奴才听说也只是小风寒,吃上两副药就好了。”
李怀修想起今日见那女子可怜巴巴受人欺负的模样,脸色难看,平日就敢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在后宫就跟个小兔子似的,上了小性子就咬他一口。不该懂事的倒是知晓规矩,染了病也一个人受着。
……
顺湘苑
明裳沐浴出来,由着辛柳给她擦拭肌肤上的水珠,歪着身子精神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见主子这般困倦,辛柳担忧地摸了摸主子的额头,触到正常的温度,才放下心,“主子再等上半刻,奴婢很快就绞干了。”
明裳打小就生得一头又浓又密的长发,光亮滑顺如上好的绸缎,闺阁中交好的姐妹都羡慕她这一头长发,明裳得意之际也颇为苦恼,头发生得浓密,沐浴之后的擦拭难免又废上些时候。前几日她染了风寒,就是因为不耐烦等着绞干头发,先去睡了。这回辛柳受了教训,定然不会再放她先去入寝。
头发绞到中途,守门的小太监脚步匆匆地跑进来传话,“主子,皇上今夜召了主子侍寝,圣驾已经到永和宫宫门了!”
圣驾来得快,明裳裹发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顺湘苑,明裳披着件外衫,就赶紧领着宫人去了殿外接驾。
李怀修走到廊下,便见那女子头发裹得跟粽子似的,才从里面出来,见到他,险些踩错了台阶,几番出错地福了身子。
倒也不必强求这女子在他面前规规矩矩,但……她穿得这像什么样子!
李怀修眉心突跳,上前把人扶起来,视线打量一圈她头发裹得巾帕,气得想笑,抬手拍了把明裳的额头,严肃道:“规矩呢!你看看你这穿的,像什么话!”
宫灯明亮的光影下,明裳不满地撅了撅红唇,指尖儿轻轻揉了两下被男人拍过的额头,未施粉黛的脸蛋又白又小,倘若忽略那双带着幽怨的眸子,倒是颇得文人赏玩。李怀修一向文武并重,自然懂得文人间的风流雅俗,倘若这女子老老实实的,不失为红袖添香的趣味。
好奇心地催使下,全福海悄悄抬了眼皮,觑到宓常在的装束,若非在御前伺候多年的修养,真要忍不住笑,他又觑了眼皇上的脸色,虽是黑的,那眼珠子却在宓常在脸上移不开了。
宓常在真是个妙人。
听男人训斥完,明裳才将一双小手往男人掌心里塞了塞,“嫔妾刚沐浴,头发还没绞干呢,外面这么冷,嫔妾都要冻死了。”
李怀修听她说“死”字太阳穴就一嗡,什么死不死的,他让宫人教的那些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掌中的柔荑冰凉少温,念及她风寒刚好倒底没再舍得训斥,牵着人进了内殿。
有皇上在,辛柳不敢再上前扰了皇上的兴致,明裳便接了巾帕,自己绞头发,但她一向惫懒,性子又不安生,没等头发绞干,手臂就发麻得厉害。她十分不乐意地把帕子塞到男人怀里,“皇上在这,都没人敢进来伺候嫔妾。”
李怀修撂了手中的茶盏,懒懒抬眼,便看清了这女子打得小心思,没与她计较,嗤笑道,“没人伺候你,你就让朕伺候?”
他斜她一眼,“谁给你的胆子,连朕也敢使唤。”
明裳也不怕男人的冷色,指尖扯了两下男人的衣袖,到最后干脆环住李怀修的脖颈,整个人都窝到他怀里,波光潋滟的眸子一荡一荡的,像个机灵古怪,魅惑君王的妖精。
“嫔妾可不敢让皇上伺候,嫔妾只是求皇上为嫔妾绞头发。”
“皇上答不答应嫔妾嘛!”
这女子撒娇总是有一套,卷的发腻的娇音直接让人酥了骨头。
李怀修屈指钳着那张脸蛋,眸子微眯了眯,“再跟朕撒娇,朕就把你丢出去冻着。”
嘴上这么说,倒底应了明裳的请求。
明裳眼底得意,心底哼了声,倘若她不会撒娇,在宫里又怎能得来这些的恩宠体面。她自是不会相信男人这种话,想到这儿,她不禁记起夜里,这位嘴里这么说,那时候还不是喜欢听她边哭边哼唧的撒娇,还让她一直哭,不准停,简直是衣冠禽兽。
李怀修出身皇室,金尊玉贵,自是不会干伺候人的活儿,又拿惯了刀剑,手掌的力道并不轻柔,没过一会儿,明裳就开始后悔,她的头发在男人手里不知要被摧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