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文记述了后突厥汗国创立者毗伽可汗与其弟阙特勤的事迹。碑正面及左右侧刻突厥文,背面为中国唐代玄宗皇帝亲书的汉文,石碑上两种铭文的内容有着极为戏剧性的对比。汉文是玄宗皇帝亲书的汉文,内容为唐玄宗悼念已故突厥可汗阙特勤的悼文。唐玄宗首先追述了唐与突厥历代的友好关系,然后强调双方自玄宗朝确定父子关系后,即呈现了新的和平,碑文中……“受逮朕躬,结为父子,使寇虐不作,弓矢载橐,尔无我虞,我无尔诈。“总结了突厥和唐的和睦关系,玄宗在碑文结尾以诗为颂:“沙塞之国,丁零之乡,雄武郁起,于尔先王,尔君克长,载赫殊方,尔道克顺,谋亲我唐,孰谓若人,网保延长,高碑山立,垂裕无疆。”
碑阴侧三面为突厥文,碑文是以毗伽可汗的口气写的,在悼念了自己的弟弟阙特勤之后,便用以下的文字告戒治下的突厥贵族百姓们:“汉人给予我们大量的金子、银子和丝绸。汉人的话语始终甜蜜,汉人的物品始终精美。利用甜蜜的话语和精美的物品进行欺骗,汉人便以这种方式令远方的民族接近他们。当一个部落如此接近他们居住之后,汉人便萌生恶意。
汉人不让真正聪明的人和真正勇敢的人获得发展。如若有人犯了错误,汉人决不赦免任何他人,从其直系亲属,直到氏族、部落。你们这些突厥人啊,曾因受其甜蜜话语和精美物品之惑,大批人遭到杀害。啊,突厥人,你们将要死亡!如果你们试图移居到南方的总材山区及吐葛尔统平原,突厥人啊,你们便将死亡!那些恶意的人会作这样有害的劝说:“人们如若远离(汉人)而居,便只供给粗劣物品;人们如若靠近而居,则会供给珍贵物品。”这些恶意之人作出了这种有害的劝说。听了这些话后,愚蠢的人便去接近(汉人),因而遭到大量杀害。
由于伯克及普通民众互相不睦,以及汉人的诡谲奸诈,由于他们狡猾地制造了弟兄们之间的分裂,导致了伯克和大众的相互纷争,突厥人遂使他们先前建立的国家走向毁灭,他们先前拥戴的可汗趋于垮台。原来的老爷成了汉人的奴仆,原来的太太成了汉人的婢女。突厥的伯克们放弃了其突厥官衔。在汉人那里的伯克们拥有了汉人的官衔,并听从于汉人可汗,
如此清楚地说道:“我们曾是一个拥有独立国家的民族,但如今我们自己的国家在哪里?我们是在为谁的利益征服这些地方?”“我们曾是一个拥有自己可汗的民族,但如今我们自己的可汗在哪里?我们在为哪个可汗效劳?”他们这样交谈以后,就又成为汉人可汗的敌人。
但是,在与他为敌之后,他们未能将自己很好地组织起来,因此再度屈服。汉人根本没有考虑突厥人曾为之效力甚多,却说道:“我们将杀死突厥人,令其绝种。”突厥人遂有被歼之虞。”
显然,在相当一部分突厥贵族眼里,从贞观四年到后突厥汗国建立的半个世纪时间里,突厥人处于一种“亡国奴”的状态。那位毗伽可汗沉痛的回忆了那段历史,认为汉人利用各种礼物来引诱突厥人,让突厥可汗与贵族、贵族与部民之间不和,然后利用这种不和征服了突厥人,让突厥人被迫听命与大唐皇帝,然后利用突厥人的武力征服四方,而后当突厥人萌生重新立一个自己民族可汗的念头的时候,唐军即派兵镇压,当突厥人重新投降时,唐军却不顾突厥人曾经为帝国立下的功劳,屠杀了放下武器的突厥人。最后他告诫突厥人要对唐帝国始终保持警惕,不要被其欺骗,重新落入当初那种惨状。
石碑上的两种文字分别代表了突厥和唐两种视角对从贞观四年(公元630年)到永淳元年(公元682年)这半个世纪突厥与唐关系的描述,在汉文中唐与突厥是父子之亲,相互赤诚;而在突厥人,至少是一部分突厥人眼里,唐是凶残而又狡诈的邻居,一有机会就会把枷锁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迫自己为其流血卖命。
而对于唐帝国来说,最大的噩梦莫过于居住于漠南草原的突厥人发动叛乱,和吐蕃人联合起来,这样一来,不但西域不守,陇右也会陷入两边夹击之势,整个帝国的西部都会陷入战争之中。
“不管这是真是假,我们都要立刻禀告长安!”阿史那道真低声道:“否则如果我们进攻青海的时候,突厥故地发生叛乱,那可就太糟糕了!”
“可汗说的是!”薛仁贵对阿史那道真的忠诚没有丝毫的怀疑,对方虽然是突厥王族,但血脉里还流淌着天子家的血:“要不这样,可汗您可以带一千骑兵前往突厥故地,将石板上的几个人先请来软禁起来,等待查清了之后再做处置!”
“也好!”阿史那道真稍一思忖之后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是处罗可汗的孙子,在突厥人当中有很高的威望,如果能够用不流血的方式将这一叛乱消弭下去,自然是最好的情况。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众人哪里还有心思考虑更多的事情,纷纷上马踏上了归途。在月光之下,长长的黑影划破荒原,仿佛剃刀。
松州。
晨色清冷,寒风触脸生疼,不过城外的草甸上已经可以看到一抹嫩绿,这说明冬日将尽。旦增站在人群中,满心焦虑而又兴奋难耐,是回国还是留下来,自己的命运即将揭晓。
俘虏们已被领至城外小丘下的草地,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看守口中知道情况,他们交头接耳,低声交谈,相比起几个月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变得活泼了,修路劳动虽然繁重,但生活却比在吐蕃时丰富了不少,有的人甚至都有点发胖了。
吐蕃人的气息在清晨的冷空气里交织成蒸腾的雪白雾网,唐军的士兵们站在土丘下,头顶上飘扬着红边白底的旗帜,旦增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王文佐的到来。
王文佐来的比旦增预料的还要晚一点,他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神色威严,眸子冰冷。其实这个人比看上去要仁慈的多,旦增心想,他曾经与其交谈过,他会笑、会宽恕、甚至会为敌人的死而感到悲伤,像这样的人,旦增还是第一次遇到。
清晨的寒意里,旦增听到有人高声喊了什么,但他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最后王文佐策马来到吐蕃俘虏前大概二三十步的地方,高声道:“我已经与你们的赞普达成了协议,即将释放你们返回故乡,和家人团聚!”然后旁边的通译又用吐蕃话重复了一遍。
虽然早已从看守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但吐蕃人群中还是一阵骚动,有人顿时热泪盈眶,有人抓住同伴的手,询问王文佐到底说了什么,似乎要从旁人嘴里再听一遍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多的人屈膝跪下,向王文佐叩首,以表达自己的感激,毕竟依照当时法律和习俗,胜利者是有权力随意处置自己的俘虏的。
而旦增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悦的神色,恰恰相反,他的脸上满是忧虑,死死的盯着王文佐,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不过,我听说你们当中有一部分人希望能够留下来,不想回到故乡。我可以满足这些人的要求,不过他必须在这里就做出决定!”说到这里,王文佐停顿了一下,用马鞭指了指自己的右侧:“如果他希望留下来,就站在这边来,如果希望回去和家人团聚,那就留在原地不动!”
第555章 兄弟
这一次王文佐的话引起的骚动就小多了,大多数吐蕃俘虏们都有些莫名其妙,好奇的左顾右盼,能够回家重新见到家人为啥还要留下来?是的,这些唐人对我们是不错,但再怎么不错也不如故乡呀!什么样的人才会选择留下来呢?
“老友,你帮我一个忙!”旦增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好友骨殖的铜罐:“请你把这个替我交给阿旺的家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友奇怪的看着旦增:“你干嘛不自己亲手交给他们!”
“我不回去了!”旦增道。
“不回去了?”好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对我的家人来说,我留下来比回去更好!”旦增道:“我早就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了!”好友的脸宛若酸败的牛奶,他点了点头:“你早就死了!这世上已经没有旦增这个人了!”
“很好,这样就对了!”旦增欣慰的点了点头:“我存的那些铜钱也都在铜罐里!”
“你放心,我会交给你的家人的!”好友看着旦增,抓住对方的手臂:“今后也不知道何日还能再见,珍重了!”
将铜罐交给好友,旦增来到了场地的右侧,只有三百多吐蕃人选择留下,剩余的大部分吐蕃人选择回家。旦增低下头,竭力蜷缩甚至,将自己隐藏在别人后面,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你在干什么?干嘛往人群里躲!”阿克敦低声问道。
“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最好别人都以为我已经战死了,这样家里人就不会受到我的牵联!”旦增压低声音答道。
“别说蠢话了!”阿克敦笑道:“你这么大个活人,是死是活怎么瞒的这么多双眼睛?”
“话是这么说,可,可是……”旦增的脸上满是苦涩:“如果真的这样,那我家里人可就全完了,我真是个废物胆小鬼!”
“你是不是废物胆小鬼我很清楚!”阿克敦拍了拍旦增的肩膀:“别胡思乱想了,我问你,如果你和他们一样回去的话,你的家人就不会受到牵连吗?”
“不,也一样!”旦增摇了摇头:“打了败仗,逃回去的都被视为懦夫,何况我们这些俘虏,只有战死的人才不会牵连家人!可是那样的话,至少我可以和他们一起承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至少留下来你还有希望把他们救出来,而不是一起完蛋!”阿克敦冷笑道:“你知道吗?我们部落冬天时常会食物匮乏,仅有的食物不够所有人吃,你知道会怎么分配食物吗?”
“不知道!”旦增摇了摇头。
“不是老人,也不是孩子,而是给最强壮,最优秀的猎人!”阿克敦道:“因为只有猎人吃饱了,才可能带来更多的食物,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而老人和孩子即便吃了食物,也没有能力获得食物,而饥饿的猎人是打不到猎物的,最后整个部落都会完蛋!你明白了吗?”
“我能把他们救出来?那怎么可能?”旦增瞪大了眼睛:“我只是个俘虏!”
“你还活着,就有可能!”阿克敦笑道:“而且你不是俘虏,我的意思是你马上就不再是俘虏了!”
“什么意思?”
阿克敦左顾右盼了下,确认四周无人注意自己这边,才压低声音道:“都督可能会模仿吐蕃人编练一支军队,就以你们留下来的人为骨干,其余的用募集的羌人补足!”
“用我们和羌人?为什么?”
“听说是因为都督觉得你们更适应这里吧?”阿克敦低声道:“不过确实如此,我刚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很容易疲惫,跑远一点就气喘吁吁的,适应了半个多月才渐渐缓过来,而你们却能步行几十里都没事,都督说这叫什么“高原反应”!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都督要用我们打仗?”旦增眼睛闪现出希望的光,无论是在吐蕃还是在大唐,战士的地位都要比农民更高,更不要说俘虏了。
“我可没这么说!”阿克敦冷哼了一声。
“那你刚刚说的是?”旦增被弄糊涂了。
“我刚刚那些只是可能,懂吗?可能——也许有也许没有!”阿克敦冷笑道:“如果有别人问道我这里,我只会摇头否认,懂不懂,蠢货?”
“当然,我当然不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旦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吞了口唾沫,感激的看着阿克敦:“当真是多谢你了!”
“算了,算了!”阿克敦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傲慢的抬起头:“不过你也别以为你就一定能选上,都督别的都很好说话,就是在选兵练兵上绝不含糊,你要是自己不行,就乖乖的挖一辈子石头吧!”
事实证明阿克敦说的并不只是“可能”,在释放了吐蕃俘虏之后的第三天,旦增等留下来的人就得到了征发的命令。所有人在得知了消息了之后都欢欣鼓舞,吐蕃人都把能够重新拿起武器视为一种身份的提升,至于要对昔日的同胞挥舞刀剑,这对于这些吐蕃士兵们来说倒是没啥心理障碍——吐蕃国家本来就通过以今天西藏山南地区为核心的雅隆部对青藏高原上的其他部族如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嘉良夷进行征服战争而建立的,即便是吐蕃国家建立之后,各部贵族之间,贵族与赞普之间爆发冲突内战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些吐蕃士兵在选择留在大唐的同时,也就做好了反戈一击的心理准备。
都督府,书房。
“募集羌兵的事情怎么样了?”王文佐头也不抬的问道。
“很容易,只要肯发饷,愿意当兵的羌人要多少有多少!”崔弘度笑道:“其实就算不发饷也可以,只要打了胜仗后抢掠一番,那些羌人也愿意来,反正他们平日里也是你打我我打你!”
“那可不成!”王文佐笑道:“我好不容易才和吐蕃人达成了协议,如果这样,很快这协议就没用了!”
“是呀!”崔弘度笑道:“我现在明白为啥前任的松州都督府的长官为啥那么急着调走了,这些羌人就和老鼠一样,杀也杀不完,平时互相打看起来没啥,但如果出了个强豪首领,将各部统一起来,那松州,不整个剑南道都要完蛋了!”
“是呀!”王文佐叹了口气,由于生产力水平限制的原因,中原历代王朝对从云贵川山地高原地区的控制一直都是很有限的,不要看历史地图册上那些色块覆盖了多大的区域,实际上中原王朝充其量能控制当地的河谷、平原、盆地,而对于山地、丘陵、高原都只能满足于象征性的臣服。很多居住在当地的山民甚至分不清楚“唐、宋、元、明、清”这些朝代的区别,他们将所有的中原王朝统称为“大朝”。
对于居住在山地、丘陵、高原地带的山民来说,山区的生活是艰苦的,他们只能依赖放牧、打猎以及山田生活,但他们同时也是自由的,因为他们无需像河谷平原居民一样承受帝国沉重的赋税和劳役的压榨,所以山民的人口增长速度是非常惊人的,往往很快就会超过当地供养能力的上限,这些多余人口要么在平日的内斗中消耗掉,要么离开山区,进入平原。这种山区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卵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产下一股洪流,涌向平原,或者作为征服者,或者成为雇工或者雇佣兵。
而唐与吐蕃战争的胜负,从某种意义上讲,就要看谁能够控制这股洪流去冲垮对方,这方面吐蕃人有天然的优势——唐比他们地势低多了,也富裕多了,水总是往低处流,人也是的。而王文佐想做的,就是看看能不能建立一道坚固的堤坝,将这股洪流反冲回去,淹没吐蕃人。
“三郎!你认为吐蕃人和我们的协议能持续多久!”崔弘度问道:“你知道吗?吐蕃人已经攻下安西四镇了,陇右应该很快就会出兵了!”
王文佐放下手中的鹅毛笔,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崔弘度的问题,几分钟后他才低声道:“能保持多久就多久,吐蕃人也不都是大唐的敌人的!”
逻娑,红山宫。
“赞普在吗?”朗日向红楼的侍卫问道。
“在!”侍卫神色严肃:“赞普在会盟室里,他让你一到就去见他!”
朗日点了点头,他快步爬上高塔楼梯,一边告诉自己: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麻烦,赞普说不定只是想和自己喝一杯睡前酒而已!
一走进会盟室,赞普的獒犬就警惕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它嗅了朗日两口,才重新趴会地上,打起呼噜来。
“你来了,正是时候!”赞普咕哝着。他坐在窗边,正读着信。“给我弄杯酒来,你自己也倒上一杯。”
朗日知道没有什么好消息,他小心的倒酒,竭力拖延时间,等酒杯倒满,他就别无选择,不得不面对坏消息了。即便如此,酒杯却很快就满了。
“你看!”赞普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把信赛给朗日:“钦陵拒绝了我的命令,他抢先攻打了唐人的安西镇,这下我们和唐人彻底撕破脸了!”他恨恨的喝了口酒:“该死的家伙!”
朗日站住不动,他看完了信笺:“这是个好消息,恭喜您,赞普!”
“好消息?”赞普放下酒杯,眼睛发出愤怒的光:“朗日你傻了吗?如果吐蕃和唐开战,战争将会持续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钦陵都能把权力集中在他一人之手;如果他打赢了,噶尔家将会拥有更大的权力和威望,如果他打输了,整个国家都要跟着他一起完蛋!这怎么会是好事?”
“您看,信中是这么写的:赞悉若写信给他的弟弟,让他向唐人做出让步来避免冲突,而钦陵拒绝了!”朗日用手指弹着信纸:“您看到了吗?钦陵拒绝了他的兄长,您的大相,一意孤行,这难道不是一个好事吗?”
“这有什么用?”赞普冷哼了一声:“他们始终是兄弟,赞悉若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他也会支持弟弟与唐人打仗的!”
“您说得对,赞悉若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即便弟弟违逆了自己,他仍然会支持自己的兄弟。但您觉得赞悉若的儿子们也会这么有智慧吗?赞悉若并不只有钦陵一个弟弟,他们也能像兄长一样有智慧吗?”
“朗日你的意思是噶尔家会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内讧?”赞普问道。
“是的!”朗日点了点头:“禄东赞有大功于国,您也是他的辅助才能登上大位,在他的治理下,吐蕃国的土地增加了两倍,人口增加了三倍。赞悉若继承了父亲的智慧和仁德;而钦陵继承了父亲的勇猛和韬略,家中府库充盈,武士众多而又勇敢,如果他们兄弟之间不出问题的话,那么即便是赞普您,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
赞普无声的点了点头,正如朗日说的,他自己都是禄东赞的辅助才能登基的,禄东赞执政的这些年,吐蕃国中上下受过他恩惠的人数不胜数,即便他是赞普,也不可能无罪而对噶尔家下手。
“但是天神站在了您这一边,他让钦陵做了蠢事!”朗日笑的愈发甜蜜了:“不,应该说钦陵变得太强大了!”
“太强大了?强大难道不是好事吗?”赞普不解的问道。
“好事?钦陵这些年东征西讨,吐蕃国的确变得强大了,您觉得这对您是好事吗?”
赞普顿时哑然,朗日犀利的反问让他哑口无言,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低声道:“胜利归胜利,但噶尔家分到的太多了。”
“您说得对,这一次不也是这样吗?钦陵的唯一错误是他是弟弟而不是哥哥,如果他这次打败唐人,他就会压倒身为兄长的赞悉若。即便赞悉若能够容忍,赞悉若的儿子们和其他兄弟们也是无法容忍的!”
第556章 前夕
“你说得对!”赞普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朗日道:“如果钦陵打输了,那可以接着这个机会打压噶尔家,想办法与唐人议和;如果钦陵赢了,可以借这个机会赏赐钦陵,也立钦陵为大相,与赞悉若并肩而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赞普大笑起来:“如果钦陵也被立为大相,就算赞悉若再怎么包容这个弟弟,他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是的!”朗日点了点头:“月满则盈,盛极必衰,就算禄东赞积累的德行再怎么深厚,一门双相也耗尽了,贵族们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对噶尔家妒忌的!”
离开红楼时,朗日已经有了四五分醉意,为了奖励他的计策,赞普拿出了最好的藏酒,与自己的好友共享。院子里已经是日落时分,寒风掠过宫墙,房檐悬挂的冰柱彼此碰撞,发出尖利的声响,这让朗日不禁回想起在长安时的日子,和那儿比起来,逻娑的冬天简直是就是无聊到了极点,喝酒就成了吐蕃贵族们为数不多的娱乐,难怪这里会有那么多无可救药的酒鬼。
“在这里,想找个懂得和你一起玩投壶掷卢的玩伴都很难!”朗日叹了口气,向门外走去。
回到家,情绪低落的朗日正准备去卧房休息,管家却迎了上来,笑道:“主人,唐人送了份礼物来!”
“唐人?礼物?”
“对,是从打箭炉送来的,是唐人商贾托本国商人送来的,据说唐人商贾感谢您允许两国交易,便送来几件玩意,权当供您闲暇时解闷之用!”
“唐人商贾?闲暇解闷?”朗日饶有兴致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唐人商贾”十有八九是那个王都督授意做的:“倒是有心了,拿来看看吧!”
“是,主人!”管家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取来一只包裹的十分紧密的藤箱,打开一看,藤箱里塞满了羊毛,里面有四五个木盒。朗日知道里面应该是为了防备旅途颠簸损坏了里面的精巧物件,他随手取出第一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副围棋,黑白两色的棋子皆是用玉石琢磨而成,棋子触手温润,木箱底部是一副象牙镶钳木质围棋盘,被拆分为四块,用时可以拼接而成,工艺十分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