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慕容鹉看了看那妇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见谅,着实想不起来了,还请提醒一二!”
那妇人笑道:“将军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的一天晚上入太极宫中见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夫人,临别前那夫人从孩子身边取了一只香包,赠予了将军!妾身当时就站在门口,乃是侍候夫人的!”
“原来是你!”慕容鹉脸色大变,他此时也想起来了,赶忙敛衽下拜道:“请恕在下眼拙,竟然不识!”
“将军不必多礼!”那妇人笑了笑:“可否有僻静处,容妾身有几句话说!”
“夫人请随在下来!”慕容鹉不敢怠慢,将那位妇人引进门,去了左边厢房一间,令仆役婢女退下,只余两人。慕容鹉方才恭谨道:“不知那位夫人有何事吩咐!”
那妇人叹了口气:“我家夫人此番派我来,本是个犯忌讳的,但没奈何,也只能来了,却是为了那孩子来的!”
“孩子?”慕容鹉不解的问道。
“是的!”那妇人叹了口气:“当初沛王监国时,我家夫人过得虽然清苦,但也只能如此了。可如今天子亲政了,我家夫人过得还是如此,甚至还有所不如。我家夫人思来想去,能求恳的也只有大将军了。慕容将军是大将军身边人,还请通传一句!”
第774章 筹划
“哎!”那妇人长叹了一声:“按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宫内的琐事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慕容将军忠肝义胆,当初为了那点圣上的骨血,便拿自家的性命去赌,妾身也就不把您当做外人了。便拿薪柴举例吧!天子亲政前我家夫人这边一个月能得到一石木炭,虽说不够烧,但若是只在内殿取暖,倒也还勉强;而天子重新亲政后,一个月只有七斗木炭,那就连内殿取暖都不够了,我家夫人只能搬到偏院的一间小房子住,好省下一点薪柴度日!除了薪柴,其他也是如此,这叫人如何过活?”
慕容鹉听那妇人的抱怨,屁股上却如坐针毡一般,当初他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见那位夫人和孩子,倒不是真的对这位可怜母子有啥关心,而是在当时的形势下,李弘被软禁着朝不保夕,而那夫人和孩子虽然平日里不受人重视,但却是天子在世惟一的男性子嗣。而现在李弘已经重新亲政,虽然那孩子依旧是天子唯一的男性子嗣,但李弘毕竟还年轻,随时可能生下新的儿子,那孩子和母亲的重要性自然大大降低,慕容鹉自然对其也就没那么关心了。此时再掺和进这种宫廷内部事务,很可能会激怒天子,惹来杀身之祸,就算是王文佐也未必救得了自己。
“咳咳!”慕容鹉咳嗽了两声,苦笑道:“夫人,您说的这些事情毕竟都是内廷之事,我和大将军毕竟是外臣,却是不好插手!”
“内廷之事?外臣?”那妇人笑了笑:“那当初慕容将军为何又冒死去见夫人?难道那时候就不是内廷之事?将军就不是外臣了?”
慕容鹉被问的张口结舌,他腹中的理由却说不出口来,那妇人叹了口气:“罢了,世上人都是趋炎附势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我家夫人虽然有了圣上的骨血,对于大位,她也不敢多想,只是想着把那孩子养大,在宫中活下去而已。但反倒成了旁人妒忌的对象,平日里霜刀风剑,逼迫不休,所以才想到求到慕容将军门下,乞求施恩,却想不到亦是如此!”
慕容鹉被那妇人说的面红耳赤,口中呐呐,最后送那妇人离开时,他令人取来黄金四锭,送给那妇人道:“夫人,这四锭金子还请收下,用于补贴一二。非我故意为难你,不与你通传,只是眼下大将军与天子的关系着实有些特殊,在下着实不敢再将这件事情放入其中,只恐牵一发而动全身,生出许多事端来!”
那妇人见了黄金,面上露出喜色来,她向慕容鹉敛衽拜了拜:“有了这些金子,便是解了燃眉之急。妾身在这里代夫人谢过将军了!”
“不敢!”慕容鹉回了礼,将那妇人送出门外,方才回到家中。慕容夫人前来含怒询问:“夫君,这妇人是谁,你与她相谈这么久,还送她金子,莫不是你在外间养的女人?”
“你这女人,休得胡言乱语!”慕容鹉吓了一跳,赶忙将妻子拉倒一旁,将那妇人的来历讲述了一遍,最后道:“你相公我平日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吃这等无用的飞醋,这等话也敢乱说,让外人听了,小心性命!”
“原来是这么回事!”夫人也吃了一惊,她感叹了两声:“不过这也是奇了怪了,为何天子被软禁的时候她过得反倒还好些?现在过得还不如从前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慕容鹉叹道:“天子被软禁的时候,大权在裴皇后之手,裴皇后的心思都花在如何对付天子和杨贵妃上,根本就没把这位和夫人和公子放在心上。所以他们过得虽然清苦,却也还维持得下去;但天子复出之后,宫中的大权在杨贵妃手中,这位杨贵妃得天子独宠,偏偏生下的就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你说在她眼里,这位公子是不是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哪天无声无息的死了才好!自然过得还不如之前了!”
“那你还送她金子?”夫人吓了一跳:“若是那杨贵妃知道了金子的来路,岂不会报复你我?”
“哎!”慕容鹉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既然当初拜见她们母子,有了利用他们的念头,无论如何便是欠了她们一份人情。今日她求到我家门上,我却不能答应她,也只能拿这四锭金子给她,权当是还了当日的人情了!”
“夫君你只顾着还人情,却不顾自家安危!”夫人抱怨道:“难道你忘记了先前在狱中的滋味?照妾身看,既然里你送了金子,便已经被牵连进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此事告诉大将军,这样杨贵妃若是将来报复,也好向大将军求情则个!”
“这……”慕容鹉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妻子居然提出这样一个建议来,但转念一想觉得也有道理,自己送金子是想着了结此事;可杨贵妃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认为是自己插手此事。这种事情又是根本没法解释的,那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干脆把一切都告诉王文佐,这样一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成为了替王文佐效力的一部分,自然王文佐也有保护他的义务。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不错,也只能如此了!”
就这般,次日慕容鹉便带着名册,离开长安一路赶往陕州,拜见王文佐。
陕州刺史府。
“不错!”王文佐笑道:“我此番能这么容易解决沛王西奔,裴居道夺权之事,崔弘度你们几个留守长安的功劳最大;而在你们几人中,慕容鹉你冒险亲身返回长安,面折裴贼,功劳又是第一。能够看到你安然无恙,我着实高兴的紧!”
屋内有两个火盆,温度很高,慕容鹉的丝绸内衣粘紧背心,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慕容鹉拜了拜,从怀中取出长安送自己礼物的名册,双手奉上:“大将军,您请看!”
王文佐看了看名册,眉头微皱:“这是?”
“属下出狱之后,这些都是送到家中的!”慕容鹉将这些礼物的来历讲述了一遍:“礼物属下已经封存了,还请大将军照着礼单清点收纳!”
“哦!”王文佐笑了起来:“这都是送给你的,你收下便是,何必又给我?”
“可,可是这些人都是冲着大将军的面子才送来的,小人岂敢妄取!”慕容鹉道。
“我让你收下便收下!”王文佐笑道:“他们若是真的想要与我结好,将来我回长安时他们自然会再送上礼物,这些你收下就是了!”
听到这里,慕容鹉才明白这是王文佐赏赐自己的,只得起身跪拜谢恩,起身后他犹豫了一下,将先前那妇人来自己府上恳求之事讲述了一遍,最后道:“这件事情关系到内廷天子,属下不敢妄自决定,只能禀告大将军,待您处置。不过属下觉得那位夫人和公子连取暖的薪柴都不够,着实可怜,便取了四锭金子给那妇人!是否有不妥之处,还请大将军示下!”
“居然有这等事?”王文佐听了,也是面露惊色:“你做的是好事,我又怎么会怪你!”
见王文佐表了态,慕容鹉松了口气,笑道:“那大将军觉得应该如何做?”
王文佐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慕容鹉屏住呼吸,只觉得背上的汗水愈来愈多,但他不敢伸手擦拭,只能耐心等待。
“慕容鹉,我记得你是长安旧族?”王文佐突然问道。
“不错!”慕容鹉不知道王文佐为何突然转到这里来了,他还是点了点头:“属下祖上本是河南人氏,保定三年(公元563年),宇文护出兵东征,吾祖上举族随之回到关中,之后便定居在长安附近!”
“那你家想必在长安亲属支脉不少?”王文佐问道。
“不错,是有不少亲眷!”
“嗯,那便好!”王文佐点了点头:“慕容鹉,经由此番的事情,我与天子之间的关系恐怕永远也不可能恢复到当初的样子了,但我又不可能将兵权置于他人之手,太阿倒持。所以今后我会时常出入长安,我不在长安时,需要一个人作为我的耳目,无论大事小情,都要通报于我,你愿意做这个人吗?”
听到王文佐这番话,慕容鹉只觉得浑身上下如针刺一般,赶忙跪伏在地:“大将军信重,慕容鹉受之有愧!”
“很好!”王文佐见慕容鹉应允了,露出一丝喜色来,他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么做为人所忌,且有损阴德,但我一路走到这里,已经是身临绝顶,退无可退,四面都是万丈悬崖,一步错便是粉身碎骨,着实是不得已呀!”
“大将军身荷社稷之重,多设耳目也是应有之意!”慕容鹉大声道。
王文佐点了点头,伸手将慕容鹉扶起:“我会挑选两个人当你的副手,至于怎么挑选人员,设置机构,就劳你多费心了。财用方面我会让伊吉连博德专门给你列出一项开支来,每个月先五百贯如何?”
慕容鹉当然知道这等紧要之事王文佐不可能完全交给自己一人,便是王文佐不提,自己也要主动请求派人来给自己分权。听到王文佐给出五百贯一个月的开支,赶忙应道:“足够了,有些太多了!”
“这方面花钱的地方甚多!这五百贯是平日里的维持费用,若是有专项的大额支出的,你开出单目,向伊吉连博德另外要!”王文佐道:“第一件事情嘛,就从这位夫人开始,把整件事情的原委搞清楚,顺便保护那位公子的人身安全!”
“属下遵命!”慕容鹉没想到自己的第一项工作竟然是保护那位夫人,赶忙应了一声。
“那第二桩任务呢!便是这份名册了!”王文佐点了点那份名册:“他们不是想通过你来向我示好吗?很好,你回长安后,就一一拜会,把他们尽可能发展为你的下线!”
“下线?”慕容鹉愣住了:“大将军请恕属下愚钝,这“下线”是何意,属下不知!”
“哦!”王文佐这才发现自己又说出某个“现代”词汇了,他笑了笑道:“就是你的消息来源的意思,这些人既然是上门拜访,你回拜就是应有之义,他们要么身居高位,要么家资丰厚,通过他们口中,你可以得到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然后将其整理成册,禀告与我,岂不是大功一件!”
“是,是!多谢大将军提点!”慕容鹉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暗喜:“属下回长安后立刻一一登门拜访!”
“嗯,我会准备一些名刺,你回长安时带上,回拜时送人用!这样他们自然会说出一些平日里不会说的东西来!”王文佐笑道。
“是,是!大将军考虑周到,属下只需照样行事便成了!”慕容鹉笑道,他看了看王文佐,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问道:“大将军,小人有一事不明,还请提点一二!”
“说吧!”
“您方才说您已经是身临绝顶,退无可退,四面都是万丈悬崖,一步错便是粉身碎骨。可在属下看来,您距离至尊之位也就是一步之遥,只要纵身一跃,便可转危为安,传于后世,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转危为安?传于后世?”王文佐闻言没有发火,反倒是大笑起来,慕容鹉不敢多言,只能屏住呼吸,小心等待。过了约莫半响功夫,王文佐问道:“慕容鹉,在你看来大事就这么容易?”
“对于旁人来说是难于登天,但对于大将军您来说确实不难!”慕容鹉道。
“不错,登上那个位置的确不难!而且我手下有一批人早就盼着我能登基为帝,他们也好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文佐笑了笑:“只可惜坐上那个位置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麻烦,一旦做的不好,那倒霉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天下亿兆百姓,千古之后也逃不过后世的笔诛!”
第775章 韩王
“大将军思虑深远,非属下所能及!”慕容鹉低声道:“不过就这么下去,也是数不尽的麻烦吧?”
“这就是你的工作!”王文佐笑道:“在那些麻烦尚在萌芽时便一一除去,怎么了,觉得太难了,自己做不到?那就现在提出来吧!还来得及!我不怪你!”
慕容鹉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面门,王文佐面上似笑非笑,那略带戏谑的眼神让他胸中一阵涌动,下意识的应道:“只需大将军授与权限,属下只能让长安城中风平浪静!”
“好!”王文佐拍了下手,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拆成两半,拿出半块交于慕容鹉:“待到整饬完漕运后,我会前往长安,将都城禁军也整饬一番,这半块玉佩便是符节,必要时你可以用这个调配禁军,将佐会服从你的命令!”
“属下遵命,谢大将军!”慕容鹉赶忙下跪,伸出双手接过那半块玉佩,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他知道自己既然受命探查京城动静,那便不可能再插手禁军,否则便权力太大了;而这半块玉佩是供自己危急时刻用的,若是平时自己凭借这个妄动,立刻就是杀身之祸,王文佐说的“必要时”就是这个意思。
“好,那就这样吧!”王文佐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次接见便是结束了。
卢十二放下酒杯,捋了捋浓密的胡须,露出小臂上的旧时伤疤:“大伯,为何大将军还不进长安!”
“兴许是时机未到吧!”卢仁基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答道。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卢十二问道:“照我看,是大将军自己不想迈出那一步罢了!”
“十二郎你是何等人,岂能妄自揣测大将军的心思!”卢仁基笑了笑。
“我自然是猜不出,不过已经没有什么挡在大将军和长安之间了,这没错吧?”卢十二笑道:“还有,大将军能有今日,也离不开我们河北人的支持,而大将军却没有半点说法,大伯您就没有一点想法?”
“十二郎,若是你心里真的怀有方才那些念头,最好是立刻散了去,越快越好!”卢仁基冷冷的看了卢十二一眼:“不错,大将军此番成事,河北人是出了力,但出了力不等于就一定能得到回报的,更不要说自己去要的。今时不同往日,不是大将军有求于我们,而是我们有求于大将军了!”
“是!”卢十二有些无趣的叹了口气:“那照大伯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耐心等待!”卢仁基道:“大将军终归会有个说法的!毕竟十万大军,他总不能就这么视而不见,你说是不是呢!”
“大伯说的是!”卢十二笑了起来:“若是照我的意思,干脆把都城迁到洛阳来,这样既不用每年花费那么大气力转运漕粮,又绝了关西人的根本,岂不妙哉!”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卢仁基笑道:“大将军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不说别的,若是迁都洛阳,那安西、陇右之地还要不要花费那么大心力?和吐蕃人的仗还要不要打下去?这么说来,定都长安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不说别的,光是每年从西域而来的商贾财赋,就不是个小数目。洛阳虽然位居天下之中,但离西域又远了不少!”
“大将军他还缺钱?”卢十二嗤笑了一声:“西域之地虽然广阔,海东之地也不狭小。新罗高句丽百济的三韩之地、倭人的四岛之地,还有向北的无垠旷野森林、河流纵横,金银铜铁矿藏、鱼场、皮裘,可供开辟的土地更是无边无际,如陆海一般,我这次随大将军东征可是开了眼界,在大唐的疆域之外,还有另一个大唐,不,两个大唐!以河北山东之人力,开辟海东之旷野,便足以震慑天下,对于他来说,关西长安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这只是你的想法!”卢仁基道:“照我看,大将军还没有迁都的念头,否则他花那么大气力整饬漕运作甚?”
“他现在不想不等于将来不想!”卢十二道:“别忘了,彦良公子可是一直留在海东呢!那可是他的继承人!如今长安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为何却把儿子一直放在万里之外呢?”
“这个……”卢仁基一时哑然,片刻之后方才道:“大将军行事素来稳妥,他将继承人和自己分开,也是防备万一!”
“那也不至于隔着这么远吧?”卢十二笑道:“一个在陕州,一个在柳城,一封信往返就要小半年时间,这也是为了安全?”
这一次卢仁基被说服了,他默然片刻:“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先试探一下大将军的口风吧!”卢十二笑道:“说迁都还太早,那重修范阳总可以吧!”
长安城。
随着气候一天天转暖,朱雀大街两旁的树木逐渐长出了点点绿芽,街道旁的商贾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当然,最让城中居民们高兴的是广运潭边的码头上停泊的漕船愈来愈多了,长安的粮价随之迅速下降,已经到了斗米五十文上下的水平,这虽然距离过去斗米二十钱还相差甚远,但相比起先前动辄斗米七八百钱还是强多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这座宏伟的都城正在迅速恢复往日的活力。
虽然战乱已经平息,漕运恢复,但还是有一件隐忧埋藏在每个人心头——迄今为止,王文佐王大将军还是没有回到长安城,入朝辅政。当然,他也有足够的理由——依照他对天子招他还朝的旨意的回复,他要先清河河道,恢复因为战事破坏的漕运,恢复长安的粮食供应之后,然后才受诏入朝辅政。这个理由听上去倒是冠冕堂皇,但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入朝辅政和整饬漕运根本不冲突,王文佐完全可以先入朝辅政,然后在长安整饬漕运,毕竟又用不着他亲自去挖河道。那么王文佐拒绝入朝辅政的真实原因只有一个——来长安入朝就要解散自己的军队,他不敢这么做,就拿整饬漕运当做托辞。
面对这个托辞,天子做出了让步,收回了招其回朝的旨意,并给了王文佐整饬漕运的加衔,算是承认了这个既成事实。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来这实际上对两人的脆弱信任是一种伤害,天子可以一次收回旨意,但不可能第二次、第三次,王文佐迟早是要回到长安的,到了那个时候,两人又如何自处呢?
这个问题实际上摆在每个人面前,因为一旦天子和大将军再次爆发冲突,那长安的每一个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寻常百姓都会受到影响,这一点已经在不久前的战争中得到印证得了。所以面对这个问题,每个人都要给出自己的答案。
韩王府。
“哎呀,慕容将军竟然亲自上门,小王当真是蓬荜生辉呀!”
作为高祖皇帝还在世的为数不多的儿子,韩王李元嘉站在二门的台阶上,微笑的欢迎着慕容鹉,这已经是他的身份所能允许的最大程度的礼遇了。
“哪里,哪里!”慕容鹉上前几步,向李元嘉躬身还礼:“小人前几日去了一趟陕州,将您老人家的事情禀告了,大将军狠狠的训斥了小人一顿,责怪小人不知礼数,为何不立刻回拜。所以小人一回长安,第一个就到您府上了,也未有事先通传,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诶!”李元嘉走下台阶,伸手将慕容鹉扶起,笑道:“什么有礼无礼的,合意便是有礼,不合意便是无礼!你今日能来,老夫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是有礼的,来,快快进来,外间风大,一同喝上一杯去去寒!”
慕容鹉随李元嘉上得殿来,只见早已摆好了饮宴,李元嘉拉着慕容鹉在上首坐下,作陪的有王府世子、长史、洗马等四五人,都是李元嘉的亲近之人。几人坐定了,李元嘉第一个举起酒杯,笑道:“这第一杯酒便祝天子与大将军皆康健福寿,天下息兵,共享太平!”
“祝天子与大将军皆康健福寿,天下息兵,共享太平!”众人举杯齐声应道,饮罢了,李元嘉拍了两下手掌,从两厢进来一队舞女,随着乐曲声舞将起来,一时间堂上觥筹交错,香影飘飞,端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慕容鹉也算的是见过世面的,在这里也不由得心旷神怡。
“慕容将军!”韩王世子笑道:“您看着堂上歌舞倒也还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