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我妻弟的脖子曾经中箭,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喉咙却受了伤,已经说不得话了,算是半个哑巴,所以只能由小人替他申诉!”
“原来如此!”彦良点了点头:“依照家父当初制定的法度,武士立功授田,除非是背叛主上或者拒绝承担军役,其安堵之田地皆不可被侵犯。你妻弟这种情况是无力承担军役,又不是故意不承担,岂可收其田地?若是如此,那谁还会冒死入阵,侍奉主上?那国司滥用法度,鞭打功臣,我会将其严加处置;还有难波京的侍所,竟然对这么明显的冤案也不处置,简直是昏庸之极……”咳咳!
一旁的狄仁杰轻咳了两声,打断了彦良的话头。彦良眉头微皱,目光转向狄仁杰:“狄先生,方才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公子没有说错什么!”狄仁杰笑了笑:“只是这案子没有这么简单,下野国的国司叫贺拔文,是贺拔雍将军的儿子;这位总一郎被夺走的封田后来也被这位贺拔公子侵吞!”
“贺拔文?”彦良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侍所驳回申诉也是因为贺拔将军的缘故呢?”
“想来多半是的!”狄仁杰道:“虽说侍所不是贺拔将军亲管的,但两边一边是个半哑巴武士,另一边是贺拔将军,该偏向谁他们总是明白的!”
彦良默然良久,方才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这时高延年已经带着彦良的外袍回来了,彦良赐给那总一郎,并让两人退下了。殿内一片死寂,夕阳的余晖遍洒地面,给墙壁挂上了暗红色的条纹,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玩笑声,仿佛隔世。
“狄先生!”彦良的声音有些沙哑,略带稚气的面容露出犹豫之色:“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公子是问这位总一郎吗?”狄仁杰问道。
“不!”彦良摇了摇头:“他的事情很清楚,这个男人为我和我的父亲流了血,就应该得到土地,国司的判决错了,他的田地必须归还,而且还要另外补偿他因此受到的委屈和损失!我问的是那个贺拔文!”
“怀有私心之人,处事不公之人不亦为州县官!”狄仁杰答道:“应该立刻免去他的官职,然后再依照具体案情论罪!”
“可他是贺拔叔父的儿子……”彦良低声道。
“法者,均平也。”狄仁杰道:“贺拔雍乃是大将军是旧部,立有大功。可是大将军也以重赏酬其功了,不但赏了,大将军的恩赏还有些过度了。据我所知,贺拔雍在倭国的领地庄园加起来有几万户,除此之外还有长领一国之国司。卫公、英国公这等重将灭国无数,到头来赏赐加起来也不过食禄两三千户。贺拔雍的功劳再大,还能大过卫公、英公?功小而赏厚,却不知道谨小慎微,持盈保泰;放纵自己的子弟侵掠军户田产,这可不是长久之道。公子你这次对贺拔文施以薄惩,这对贺拔将军是好事!”
“狄先生说的有理!”彦良点了点头:“那我要不要先禀告父亲,再下令免去贺拔文的官职呢?”
“不必了!”狄仁杰摇了摇头:“公子您在辽东,大将军在关中,两边信使往返要好几个月。大将军临走时明显是将政事交于你手,委以监国之任。您若是要免去贺拔雍的官职,对他治罪,那的确要写信请示大将军;可您免去的不过是贺拔雍的一个儿子的国司,这点事只需事后说一句便是了!”
“嗯,我明白了!”彦良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免去贺拔文的国司之职,治罪就免了,就将其交由贺拔叔父自己处置吧!”
狄仁杰见彦良将贺拔文交由贺拔雍处置,不治其罪,明白对方是不想让贺拔雍的面子上难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实照他的看法,像贺拔雍、沈法僧这些王文佐的旧部,在王文佐征服百济、高句丽、倭国的过程中获得了大片土地、财富、人口,隐然间已经形成了一个个强大的豪族,这些人王文佐还在的时候,还会老实听命;可如果王文佐去世之后,对其继承者恐怕就没有那么听话了。所以未雨绸缪,就应该乘着王文佐还在的时候,削弱其力量,以免将来尾大不掉,后悔莫及。
“公子,您觉得自己与大将军相比,谁的才具德行更高?”狄仁杰笑道。
彦良闻言一愣,旋即笑道:“父亲出身寒微,无尺寸可籍,提三尺剑而灭国无数,所攻者破,所威者服,位极人臣,当世无有可比者,岂是小子我可以比拟的?”
“不错,大将军的才具德行,举世无双。而贺拔雍在大将军在世时,便敢如此妄为,视大将军所立之法度如无物,若是在大将军百年之后,公子您能使其听命吗?”
彦良脸色大变,半响之后摇了摇头:“不能!”
“照呀!”狄仁杰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公子您不乘着大将军还在世时,便将贺拔雍这等尾大不掉之人,去其人而分其力,以为万事之基?这次总一郎的事情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狄先生!”彦良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向狄仁杰拜了两拜:“彦良小子德行浅薄,天资愚钝,不足以奉父亲之基业,还请狄先生不嫌弃彦良愚钝,指点如何处置!”
狄仁杰受了彦良这两拜,笑道:“公子,老虎离开了山林,来到平川会被野狗围攻;蛟龙离开了大海,进入小河,会被鱼虾欺辱。贺拔雍等人在倭国已经经营了很多年,其势力早已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妄动。不如先假传大将军之命,令其来离开倭国,然后两边同时发作,将其分而治之,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俯首听命了!”
“多谢狄先生教诲,便依照先生之策行事!”
难波京。
贺拔雍宅邸。
贺拔雍的宅邸坐落在海湾边,拔起三座高耸的佛塔,那是贺拔氏的菩提寺,高耸的石墙上爬满了常青藤,整个宅邸的周长足以让快马跑上大半个时辰。这座宏伟漂亮的宫殿是贺拔雍的长子贺拔桓祝贺父亲五十岁大寿的礼物,他在三河国经营着贺拔家族的大部分产业。
轿子在宅邸前停了下来,张君岩撩起轿子帘幕,向外望去,相比起十多年前,他已经发福了,圆滚滚的身材已经无法骑马,这也是他乘坐轿子的原因。
“怎么回事?”张君岩问道。
“贺拔将军守门的护卫有些麻烦,不让轿子直接进去,小人正在与其沟通!”随行的管家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张君岩笑了笑,从轿子上走了下来。站在宅邸大门前的护卫们有着古铜色的神色皮肤和杏仁形状的眼睛,口中说着有些怪异的唐话。
“原来是昆仑奴!”张君岩笑道:“也不知道贺拔老兄从哪里弄来的!”他向昆仑奴护卫首领大声说了几句话。
“我是张君岩,是贺拔将军的故友,今晚受邀而来,你快些让开,不然怪罪下来吃苦的是你!”
那护卫首领看了看张君岩,最后摆了摆手,示意手下让开。张君岩回到轿子里,轿子有些颠簸的穿过大门。
轿子速度渐缓,终于停了下来。帘幕再度掀开,两名侍女伸手搀扶张君岩出轿,他将一支胳膊伸出去,好让侍女搀扶着,向厅内走去。
大厅里,空气中弥漫着肉桂、檀香、桂皮等香料的气息,张君岩一行人在侍女的引领下走进宴会厅,墙壁上是波斯风格的镶嵌画,描绘出唐人长安欢宴的景象,四面墙壁上青铜油灯里的灯油燃烧不绝,刻绘着两片石叶的拱廊下,一名家仆正高声宣告他们的到访:“左兵卫佐、大膳大夫张君岩驾到。”
张君岩穿过大厅,穿过一条长廊,在长廊的两边,是石柱林立,长满了葡萄藤蔓的庭院,葡萄叶子被月光染成了银白色,院落里宾客往来穿梭,其中不少是倭国的武士,个个身体精壮,黄色皮肤,头发梳成发髻,身着圆领短袍,腰带上挂着佩刀。然而人群中同样也有来自其他地方的商人、僧侣、使者。张君岩有些无聊的看着院子里的人群,笑道:“贺拔这些年倒是眼界越来越宽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座小精舍,那里是今晚最重要,也是最尊贵的客人。张君岩笑嘻嘻的走进精舍,只见贺拔雍坐在上首,左右两厢坐着十来个人,要么是倭人的高级贵族官僚,要么是他们的老相识。贺拔雍眼尖,笑着站起身来:“这不是君岩吗?来,来,坐下,咱们可是有些年头没见面了,你怎么胖成这样子了!”
“心宽体胖嘛!”张君岩笑嘻嘻的坐下:“你别说我,你自己也胖了不少!”
“是呀!”贺拔雍叹了口气:“髀肉复生,而功业不成,不知老之将至也!”
“哈哈哈!”张君岩笑了起来:“贺拔你就别装了,还功业不成,你看看你这宅邸,还要什么功业?知足吧!”
贺拔雍双眉上挑,似乎想要反驳,但旋即又笑了起来:“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次若非三郎不让我渡海,我还真想着跟着他去打新罗人和乞四比羽的!”
“去打仗有什么好的?”张君岩笑了起来:“你还嫌庄园田地不够多?箭矢可是没长眼睛的。沈法僧是跟着大将军去打了,现在还在乌尔塔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地方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狗熊比人多。你想去的话,去和沈法僧换,他肯定高兴的要命!”
“你这张嘴!”贺拔雍笑道:“这些年倒是越发利了,得理不饶人呀!”
“不是我嘴利,而是你想不开,还有元骜烈也是的,这还不知足?还功业?像三郎一样快五十的人了,还整天马背上颠簸,这样活着有啥意思啊?咱们当初流血卖命不就是为了老了有好日子过吗?现在有了,为啥还想别的?”张君岩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看了看左右:“元骜烈呢?他今天怎么没来?”
“四国岛那边有点乱事,他带兵去弹压了!”贺拔雍道。
“四国岛有乱事?冒充王族后裔还是狂僧?”张君岩饶有兴致的问道。
“都不是,是几个武士!”贺拔雍面上闪过一丝阴影。
“武士?武士不是咱们这边的吗?”张君岩不解的问道。
贺拔雍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半响之后方才低声道:“好像是因为田地争讼的事情,打输了官司的那边就发动了袭击,一把火把国司衙门都烧了!”
第780章 亡将
“只是因为这点事情?”张君岩笑了起来:“贺拔你是把我当傻子吗?当初大将军离开倭国时,可是将倭国的兵事托付给你和元骜烈两人,国司衙门被烧这点屁事会劳动元骜烈亲自出马?”
贺拔雍皱了皱眉头,老友尖利的语气让他有些不习惯,已经很久没人敢当面对他这么说话了,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吐露实情,毕竟对方也是当初一同从百济一起拼杀出来的袍泽了,说不定接下来还要其出力:“果然是瞒不过你,那伙叛变武士烧了国司衙门之后,还入海劫掠各国运送贡税的船舶,按照当地的通报,已经有大小船只两百多条,五千余人了!”
“难怪,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张君岩吐出一口长气:“大小船只两百多条?近五千人?劫掠各国运送贡税的船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陛下和大将军都不在国内,要是弄得不可收拾,你我怎么交差?”
“好了,好了!”贺拔雍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形势已经如此了,你还说这些话有何用?元骜烈已经征发了带了近畿、四国、西国的武士前去征讨,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就会有佳音传来!”
“贺拔,事情恐怕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张君岩摇了摇头:“叛军烧了国司之后,他们没有攻打其他领国,而是入海劫掠各国运送贡赋的船只,这可是咱们的要害呀!而且有了钱粮船只,就能招募部众,甚至能够直扑难波京。你忘了当初大将军是怎么拿下倭国的吗?”
“你是什么意思?”贺拔雍问道。
“叛军中领头的不是一般人!”张君岩道:“说句实话,这十来年这些倭人武士可是大有长进呀!不像咱们当初刚来时那样,小视不得!凭借他们的支持,我们才能控制这个国家,若是可以的话,还是招抚为上!”
“招抚?”贺拔雍冷笑了一声:“烧国司衙门,劫掠各领国贡赋,这哪一样都是死罪,若是连这都能免罪招抚,那今后还怎么治理国家?”
“我的意思是只诛其首恶,胁从不问!令其反戈一击,以倭制倭!”张君岩道:“若是派元骜烈去,肯定要征发各国武家,耗费民力,大动干戈,到头来未必能把贼人灭了,反倒激反了更多武家,这岂不是适得其反?别忘了,为了平定高句丽余党,各国武家已经兴师动众过一次了,没隔多久再来一次,恐怕不少武家的家底已经撑不住了!”
“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贺拔雍捏了捏颔下胡须:“你说的倒也有道理,不过若是这样,又拿什么来恩赏出兵的各国武家?毕竟依照三郎的制度,这倭国的武家平日并无军饷,都是为了打了胜仗之后的恩赏才肯卖命的!”
“这恐怕就要咱们自己出点血了!”张君岩叹了口气:“说句实话,这些年咱们的子弟在近畿和有些领国做的也着实做的有些过了,田产园宅是要有,但总要有个头吧?真的搞到卷堂大散,咱们也没脸见大将军呀!”
“这么说来,你今日是来教训我如何做事了?”贺拔雍冷哼了一声,面露怒色:“什么叫有些过了?什么叫有个头?什么叫卷堂大散?倒好像我都是为了我一个人一样,张君岩你就没占山围湖?照我看你的田庄也不比我少吧?还有橘林、漆林,你哪样拿的少了?倒好像是清清白白的,倒教训起我来了!”
张君岩被贺拔雍这番反驳说的面如土色,半响之后方才苦笑道:“不错,我的田庄的确不比大家少,不过我的田庄大部分都是荒芜之地开辟的,并没有占据多少倭人的田亩!”
“少假撇清了!”贺拔雍冷笑道:“不错,你的田庄确实大部分是开辟的荒芜之地,可若是在大唐,谁会允许你占山围湖,一下子把方圆几十里的土地山川都围成自家的地,然后一点点慢慢开垦的?还有,要开垦这么多田地要多少劳力呀?你从哪里弄来的?还不是收容僮仆,逃避国家的劳役赋税?不是大伙看在老兄弟的面子上,会允许你这么干?可你倒好,一边好处吃的满嘴流油,一边还假撇清,到这里来说我要有个头!娘的,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哪天咱们真的塌台了,你也跑不掉!”
张君岩被骂的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道:“我也不是想和大家撇清了,都是一个锅里舀勺的交情,怎么撇的清!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了,塌台了大家都不好!”
“你就别瞎操心了!”贺拔雍见张君岩服了软,口气也软了几分:“用兵打仗的是我比你清楚,不就是几千海贼,几百条破船吗?也就是欺负各国没有准备,占了点便宜罢了,只要整饬水军,就不难应付了。我已经让难波京的各造船厂加紧打造新式战船了,等新船一到,贼人就只有束手就擒了!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和藤原不比商量一下,去年受灾和爆发战乱的领国先免去今年的朝廷贡赋,如何?”
张君岩没想到贺拔雍到最后居然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心中大喜:“那自然是好的!”
“你说好那就好啦!”贺拔雍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张君岩的肩膀:“都是从百济杀出来的自家兄弟,却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当呀!只要咱们抱成团,这贼人就翻不了天!”
随着贺拔雍举起酒杯,客人们纷纷举起酒杯,乐师拨动琴弦,美貌侍女们上前劝酒,屋内的气氛也活络了起来。不时有人起身,走到贺拔雍面前敬酒,他频频举杯,大声说笑,声音震动屋顶,毫无有心事的样子。
这时从外间进来一人,他走到贺拔雍身旁,附耳低语。贺拔雍面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旁边的张君岩注意到了这点,他竭力细听,却只能听到“火攻”、“不知”、“沉船”等字眼,心下顿时忐忑了起来。
贺拔雍站起身来,面上堆起笑容:“诸位,某家有点公事要处置一下,诸位慢饮!”说罢便向周围抱了一个团揖,走了出去。张君岩咬了咬牙,还是跟了出去。
“贺拔,贺拔!”张君岩叫着贺拔雍的名字,压低声音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贺拔雍转过身来,看到是张君岩,面色有点难看,他咳嗽了一声:“贼人用火船袭击,元骜烈被打败了,落入水中,生死不知!”
“什么?”张君岩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海面广阔,怎么会被火船袭击呢”
“元骜烈把船停泊在一个海湾,贼人对当地的地形很熟悉,用数十条装满稻草鱼油的小船发动袭击!慌乱之中,元骜烈从船上掉海里去了,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夜里掉海里去了,他又是个北方人,哪里还有活路!”张君岩苦笑道:“那眼下怎么办?”
“我先去侍所看看,现在看来肯定是要招兵再战了!”贺拔雍苦笑道:“元骜烈这个蠢货,可把我给害惨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张君岩叹道:“我立刻回去,召集部曲,让我儿子领来,听你调遣!另外,我在难波京的仓库里有一万石粮米,一些布、二十万贯钱,都献给朝廷,用于平乱之用!”
“这……”贺拔雍没想到张君岩竟然这么大方,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里有点羞愧:“想不到君岩你这么大方!”
“什么大方不大方的!”张君岩苦笑道:“你刚刚有句话没错,你要是塌台了,我也跑不了。这时候我不出把力,难道还看着塌台不成?”
贺拔雍感动的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藤原家,商讨出兵的事,侄儿来从军的事情都在我,肯定不会让他吃亏的!”
“现在还讲这些作甚!”张君岩苦笑道:“先将这叛乱压下去才是要紧,别的都先放一边!”
藤原府。
在藤原家所有的宅院里,最得藤原不比喜欢的是西侧的一个偏院,那院子里有一处温泉口,在建设院落的时候,藤原不比让在院子里砌了一个池子,供自己洗浴之中,蒸腾的热水流入院中,将寒意驱除出整个院子,让住宅里充满暖意,温泉日夜蒸腾。夏日里,这或许无足轻重,但到了冬季,却份外诱人。
处理完政事,藤原不比依照平日的习惯,躺在院子里温热的池水中,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这是他一天中最为惬意的时光,热水包围着他,让他似乎回到母亲的子宫之中,无忧无虑,放松而又惬意。
“家主,贺拔将军求见!”
藤原不比不满的睁开眼睛,看到家奴紧张的眼睛,他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请他过来,还有,帮我更衣!”
擦干净身体,换上一件宽松的外衣,藤原不比回到屋中坐下,便看到贺拔雍进来了:“藤原,出大事了,征讨军被贼人的火攻击败了,元骜烈落入海中,多半是没命了!”
“什么?”藤原不比的脊梁停直了,他惊讶的看着贺拔雍,确定是真的,他吐出一口长气,低声骂道:“活见鬼,怎么会这样!”
“现在追究这个没有用了!”贺拔雍道:“让我去吧!领兵征讨,替元骜烈报仇!”
“先别急!”藤原不比道:“你不要急着出京!”
“我怎么能不急?”贺拔雍怒道:“元骜烈死了,贼人正在一天天的变强,我难道什么都不做?”
“现在的问题是贺拔将军你亲自出马就一定能赢?”藤原不比问道:“如果赢不了那就很糟糕了,当初大将军留下来应对叛军就是您和元将军,如果你们都输了,谁来保护陛下?”
“陛下现在又不在难波京!”贺拔雍怒道。
“可是朝廷在难波京,天下的寺院也多安在这里!一旦难波京乱了,天下就一定会大乱,主人废了这么大气力都白费了!”
“那藤原兄以为应该怎么办?”贺拔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