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校尉确认了王文佐的身份,赶忙叉手行礼:“在下薛黄裳,受命送二位倭国通译上岸!”
“倭国通译?”王文佐目光越过那唐军校尉,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一个是身着褚衣僧袍的和尚、还有一个头戴展脚幞头,青色圆领短袍,腰挂障身短刀,一副文官打扮。这两人看到王文佐,赶忙躬身(合十)行礼,齐声道:“贫僧定惠(在下伊吉连博德)参见王参军!”
“二位免礼!”王文佐虽然心情烦闷,但也不至于向两个初次见面的倭国通译发火,便向薛黄裳问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此次统领援兵的主将是何人?他在哪里?”
“此番统军的主将是右威卫将军孙仁师!”薛黄裳答道:“由于途中遭遇倭船的缘故,孙将军所在的船只受损,所以停在一处小岛修理,舟师大队还要晚来一两天,先到的是前队!”
“什么,你们途中遭遇了倭人船队?”王文佐大吃一惊。
“不错!”薛黄裳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据俘获的倭人说,他们属于倭人的中军,共有近两万人,也是倭人的最后一支派往百济的大军,与百济人汇合后,就要合兵一处,进攻泗沘城了!”
“还有这等事?”王文佐神色大变,据他先前从熊津城外那次伏击战中的倭人俘虏口中获得情报:前往百济支援叛军的倭军只占倭国派往半岛全部兵力的一小部分,大部分倭军是从海上进攻新罗国南部,即“任那四郡”,这也是倭人整个战略计划的首要目标。如果薛黄裳所说的属实,那就说明倭人已经将其首要目标修改为协助百济人击败唐军复国。
“那船上一共有多少兵士?”
“共有八千人!”
“八千?”王文佐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怎么都是些老弱?各军府的青壮呢?”
“回禀王参军!”薛黄裳叹了口气:“邻近几个州的军府已经无兵可以征调了,这些都是临时募集来的,所以才这个样子!”
“临时募集来的?你是说这些人连军府都不是?”
“不错,基本都是各地的浮浪,下户!”
“什么?是浮浪、下户?”王文佐不禁眼前一黑,险些摔了个踉跄,所谓浮浪,就是当时没有自己田地的流浪汉、乞丐;唐代将百姓依照财产多少分为九等,其中上上户﹑上中户﹑上下户和中上户四等作为“上户”﹐中中户﹑中下户和下上户三等作为“次户”﹐下中户和下下户二等作为“下户”。换句话说,这些临时应募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穷人,显然不可能在平日里接受军事训练,身体素质也无法和府兵军户相比。
第193章 遣唐使
那薛黄裳看到王文佐那张黑脸,也苦笑道:“王参军,这也是没法子,若是家里有口饭吃的殷实人家,谁愿意渡海来百济,那可是九死一生呀!再说这两年官府对府兵刻薄,许多原本可以免除的劳役府户还得应征,这就更招募不来人了!”
“那也不能把老人孩子拉来充数吧?”王文佐怒道:“浮浪、下户里也是有青壮呀!”
“上头拨下来的钱帛不够,哪里能募来多少青壮!”
“又是钱帛不够!”此时的王文佐已经没脾气了,他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我又不是大都督,接下来的笔墨官司还是让上头去操心吧!还请将花名册与我,让我清点一下!”
“那些都在孙将主那儿,只怕还得再过两日!”薛黄裳一把推了个干净。
“好,好!”王文佐已经彻底不想理会这薛黄裳了,他喊来顾慈航,让他与来人交接,自己回到岸边,找了个清凉处歇息。可刚刚闭上眼睛,就觉得面前有人,睁开眼睛一看,却是那两个倭人通译。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
“回禀王参军!”定惠的唐话虽然一字一顿,但就一个倭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薛校尉说我们两个将在都督府听用,所以接下来让我俩跟着王参军您!”
“跟着我?”王文佐上下打量了下两人,只见两人屏息静气,垂眼含颚,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虽然一身唐装,倒是和那些倭人俘虏声气一模一样,便点了点头:“也好,那接下来都是府中同僚,二位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多谢参军!”定惠应了一声,转身对伊吉连博德低语了两句,方才一起坐下。王文佐见状皱起了眉头:“定惠和尚,你们不都是通译吗?怎么他还要你替他转译?”
定惠赶忙站起身来:“回禀参军,我这朋友的唐话的确一般,旁人说快些他便听不懂了,当初通译也只有我一人,只是我不想他一个人关在长安,忍受孤寂,所以才报了两人,一同前来。您放心,我这朋友虽然唐话说的一般,但他剑术、弓术都很不错、还是朝中有名的和歌高手,绝不会扯后腿的!”
“关在长安?忍受孤寂?”王文佐听到这里,便生了好奇心,询问起来。定惠便将自己随团出使大唐,因为两国外交关系遭到软禁,后来又被释放成为通译,把伊吉连博德也一同带上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王文佐拊掌笑道:“这么说来,二位还都是遣唐使的一员了?”
“遣唐使?”定惠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但转念一想这词还真是恰当无比,赶忙点头道:“不错,我等都是遣唐使的成员。”
“据我所知,贵国遣唐使中要么是贵人子弟,要么便是有过人之处的青年才俊,或者兼而有之!你方才说你这好友是和歌高手,那你又有何长处,或者是哪位贵人子弟呢?”
听到王文佐的问题,定惠一愣,他自知自己的身份瞒不过眼前唐人校尉,便坦然直言道:“回禀参军,家父中臣镰足,官居大紫冠(日本十二官阶的最高一级)、右大臣!”
“中臣镰足?”王文佐眼睛一亮:“莫不是贵国中大兄皇子的心腹?”
“不敢!”定惠错愕的看了看王文佐,在他的印象里唐人都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傲慢,将周边邻国都视为茹毛饮血的蛮夷,如高句丽、吐蕃这些正在交兵的对手也还罢了,如倭国这样距离遥远,又没有直接交锋的国家,唐人几乎是一种无视的态度,像中大兄皇子这样的皇室成员也还罢了,中臣镰足这种隐藏在权力幕布之后的谋臣根本就无人知晓。
“原来令尊便是中臣镰足,难怪!”王文佐笑着把住定惠的手臂:“我正有些事情为难,想不到竟然你们来了,当真是天授二位于我呀!”
定惠被王文佐这般亲密弄得心里有些毛毛的,赶忙强笑道:“贫僧才疏学浅,只怕误了参军的大事,惶恐惶恐!”
“哪有什么大事!”王文佐笑道:“无他,这是想要借禅师替我写几封信而已!”
“让我写信?”定惠愣住了,原来当时日本只有语言而无文字,换句话说,当时日本的上层知识分子其实也是用的汉字,所以像定惠刚来大唐时即便完全不会说唐话,也能很轻松的与当时的中国知识分子“笔谈”。所以在当时唐初的东北亚诸国上层间其实只存在语言隔阂,不存在文字隔阂,王文佐如果想要给倭国人写信,完全不需要定惠代笔,自己写就行了。
“不错!”王文佐笑道:“若只是写信,的确我也能写,但毕竟与二位隔了一层。也不瞒二位,不久前我曾经领兵与贵国之兵交过一次手,杀伤甚多。对于此事,我甚为不明,两国有万里之遥,素来并无冲突,为何贵国要出兵百济,犯我大唐天威?自古兵凶战祸,胜负难料,贵国贸然出兵,启衅大国,甚为不智!”
定惠听王文佐话里暗含机锋,赶忙道:“贫僧抵达洛阳时,贵国尚未远征百济,后面那些事情,其中内幕也是一无所知。参军若有吩咐,贫僧和吾友自当听命行事,只是统兵之人乃是一国大将,只怕不会将我等的信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王文佐笑道:“这样吧,你们就写一封信给倭人,只说我方与倭国并无恶意,若是罢兵归国,我等便会释放俘虏,重修旧好!”
“这个好说!”定惠松了口气,赶忙取来纸笔,依照王文佐的要求写好了,留下自己的落款画押,又让伊吉连博德也在后头花了押,王文佐将信收好了,笑道:“二位请稍候,等到这边事情了解了,本官自当安排二位休憩!”
让人送走了定惠和伊吉连博德,王文佐松了口气。每当胜利的曙光即将出现,却又被乌云笼罩,难道这海东就一定是大唐的伤心之地?王文佐回到栈桥旁,凝视着从渡船上下来的那些或青稚、或年老的士兵们。
第194章 扶余隆
“桑丘,取纸笔来,我要给刘都督写信!”
泗沘城。
“援兵都是老人少年?朝中果然有奸臣,竟然这般胡来呀!”信纸随着刘仁愿的手臂剧烈颤抖,就仿佛他此时的怒气:“前方将士苦战数年,好不容易战局才稍有转机,竟然这般不恤国事,奸臣,奸臣!”
“这会不会是误会?”杜爽问道:“今上英果,即便有小人,也不敢蒙蔽圣聪吧?”
“这是三郎亲笔所书,难道还会有假?”刘仁愿狠狠的将信纸往几案上一甩:“你若不信,自己看吧!”
刘仁轨默然无语,他捡起书信,细细看了半响,叹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刘仁愿问道。
“都督请看,王参军这里写的很清楚,这些援兵并非府兵,而是募兵!”
“募兵?”
“嗯!”刘仁轨叹了口气:“照我看,这件事情只怕是圣上的意思!”
“圣上的意思?”刘仁愿越听越是糊涂:“刘刺史你休得胡言,圣上怎么会派一群老人孩子来支援我们?”
刘仁轨笑了笑,解释起来。原来现代人提到府兵制都会强调其“兵农合一”、“平时务农,战时从军”的特性,但其实在当时无论什么兵制下绝大多数的军人都是兵农合一,平时务农,战时从军的。原因很简单,以当时稀烂的生产力和财政税收水平,根本养不起足够的脱产军人,除非是像日本那样少有外敌的岛国,否则大部分士兵必然同时也是农民,否则就会被占据数量优势的邻国军队征服。
府兵制与其他兵制的最大区别其实是其成员是其兵源来自享有经济政治特权的中上阶层,所以有更好的兵员、更好的装备、农闲时期也有受过更好的训练。在这种军事制度下,社会的下层成员正常情况下是无需服兵役的。自古以来,调动募集军队都是非常遭主上忌讳的事情,以当今天子的精明能干,朝中大臣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干出私自募兵的事情来。
“刘刺史说的不错!”杜爽这次也站在了刘仁轨一边:“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王参军没有把事情搞清楚,就写信来说,着实有些操切了!”
“王参军这事倒是没错!”刘仁轨笑道:“他是兵曹参军,管的就是兵事,看到了岂有不上报的道理?只是都督须得斟酌利害,不然若真是天子的意思,都督贸然上书,只怕会触怒天子,惹来大祸!”
“不错!”刘仁愿此时也明白了过来,他向刘仁轨拱了拱手:“多谢正则兄的提点,那你以为应当如何做?”
“王参军的信里说,统领援兵的是孙仁师,由于碰到了倭人的船队,落在后面。不如等他上岸后,大家一起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行止,然后再做出决定!”
“嗯,好,你这个法子好,那便再等几日!”刘仁愿此时也听出了刘仁轨的意思,不管孙仁师这个人怎么样,但既然来了百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要剖明利害,很多事情就很好讲清楚了。那时一起上书朝廷,那就不是刘仁愿一人的意思,而是前线将帅们的共同意见,即便是天子,面对的态度也会大不一样。
大海让扶余隆反胃。
他并不害怕死,在他的前半生里,始终与危险和死亡为伴,宫廷的帷幕后总是不乏匕首的影子,杯中的美酒也时常会潜藏毒液,王宫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从生下来开始,他就被置身于一场永不停息的竞赛之中,对手是他的兄弟,奖品是百济王位继承权。最终,扶余隆赢得了胜利,成为了百济王国的太子。而唐人的到来把扶余隆的胜利变成了一个恶劣的笑话——都城内的所有王室成员都装上船,押送到大洋彼岸,成为唐人炫耀自身武功的战利品。
扶余隆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登上船时的情景,女人们号啕大哭,披散着头发,撕破自己的衣衫,将尘土洒在自己头上;有人咬住地面不松口,将故乡的泥土塞进口中,有人把自己的孩子抛入海中,自己随之跳下,素来坚毅刚强的父亲躺在担架上沉默不语,仿佛一个木偶,唯有剧烈颤抖的手指暴露他还有知觉,而自己却必须强颜欢笑,与押送的唐人敷衍。
登岸后就是漫长的旅途,还有屈辱的献捷仪式,年迈的父亲在献捷仪式后不久就去世了,临死前他只和扶余隆说了一句话:“忘掉一切,活下去!”
正当扶余隆准备在洛阳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时,一道圣旨又把他重新投入了命运的洪流之中:大唐天子委任他为熊津都督府都督,百济郡王,统领大军出征百济。很难用语言描述扶余隆当时的错愕,正当他准备忘记过去,在洛阳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下去的时候,命运的大手却将他丢回故国,仿佛球场里的马球。
“郡王无需忧虑!”唐军将领孙仁师安慰道:“乱贼眼下人心摇动,只要王师一到,定然土崩瓦解,作鸟兽散!”
“那就一切都依仗孙将军了!”扶余隆强笑道。同行船上还有八千新兵,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也从未见过大海。当船驶离港口时,扶余隆看到人们涌到船舷,朝着渐渐远去的山脉和土地磕头,不少人一边磕头一边抽泣,扶余隆知道这些人是在和故土做最后的诀别——他们觉得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看到这片土地了,看到这一切,扶余隆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快意。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扶余隆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即便强迫自己吞咽下去,食物在自己肚子里也留不长,除此之外,情况还不错,他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清扫打理,甲板上更是空气清新,有海鸥追逐着船的桅杆,仿佛一群被无形的线拴在桅杆上的纸鹞。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晴朗的天空变成了灰色,风浪变得越来越大,船只也越来越颠簸,水手们不得不将一半的帆降下来,船只的速度也开始减慢,有时甚至要人去甲板下划桨。对于这一切,扶余隆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暗自咒骂自己看到的一切:乌云、风、海浪以及懒惰的桨手。而期望中的目的地依旧遥遥无期,映入眼帘的唯有灰色的天空和灰蓝的海水。
第195章 登基大典
正当扶余隆以为这一切将没有尽头时,桅楼顶部传来的号角声响起,随即便是凄厉的叫喊声:“有船,多,很多船,无法计数,应该是敌人的船队!”
很多年后,扶余隆还能回忆起当时自己的感觉:不是惊讶、不是恐惧、而是狂喜!是的,他没有记错,比起可恶的海水,长矛、弓弩和刀剑反倒是让他觉得亲切多了。
“敌我情况不明!”援军的主将孙仁师道:“末将以为应当让装载援军和辎重的平底船先离开,由末将迎战。”他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建议的正确性:“援军都是些新兵,还是旱鸭子,海战上也拍不上什么用场,而且那些运兵船载运太重,水线太深,也不适宜用来交战!”
“你说得对!就依照你说的做吧!”扶余隆道,似乎他才是援军的主将。
双方的交锋持续了整整一天,扶余隆对于海战一无所知,但显然对于敌人来说也是一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战斗,由于风向变化无常的缘故,双方的调动都毫无章法,几乎是各自为战,以至于扶余隆所在的旗舰都遭到了敌船的猛攻,侧舷遭到撞击,有了破损,不得不选择在附近的一个海岛靠岸,修补船只,排干底舱的积水,再继续航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天气依旧不好,扶余隆表示越靠近海岸其实越危险,因为大风会把船只刮到礁石上,再坚固的船只也会像鸡蛋一样被那些尖利的巨石撞的粉碎。
而这只是加深了扶余隆对大海的厌恶,我讨厌大海、我讨厌大海、我讨厌大海,明晃晃的闪电透过窗户照亮了船舱,比白日更加明亮。只要一上岸,我就决不再上船,扶余隆告诉自己,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祖宗的土地上。
雨一直持续了五天,第六天早上,晴空如洗,在经过认真的观察后,孙仁师表示风暴已经过去,船也已经修补好,水手们发出一片欢呼,扶余隆本应他们一起欢呼,但从内心深处,他还是不愿意为了唐人的胜利而欢呼。
周留城。
东风吹过发丝,夹杂着松脂和果实的气味,温柔而又芳香,一如安培晴子的指尖。扶余丰璋倾听着头顶白鹳的欢唱,感受着夏天的脉动,河面上浮现出的一行行船只,上面有两万援兵,还有自己的结发妻子。他感觉到世界是如此的甘美,阳光照在脸上,整个人似乎都要融化了。
“晴子嫂嫂就要到了,您此时感觉如何?”扶余忠胜笑道。
扶余丰璋瞥了弟弟一眼,没有说话,但微微上翘的嘴角已经给出了答案,把一个人剖成两半,分隔数年,然后再拼接起来,这种感受能够用言语表述吗?
“时间过得太快了!我们回百济已经有快两年了!”扶余忠胜的声音里满是感慨:“真不知道嫂嫂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是呀!”扶余丰璋叹了口气:“当初晴子乃是天之娇女,若非是嫁给了我,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好多了,也不用受这些离别之苦!”
“如今不是苦尽甘来?”扶余忠胜笑道:“谁能想到当初一个落魄的异国人质,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妻由夫贵,晴子嫂嫂也是一国王后,足以补偿这些苦楚了!”
“不错!”扶余丰璋点了点头:“我确实要好好补偿她!”他犹豫了一下:“忠胜,你觉得要不要举行一下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扶余忠胜闻言一愣:“兄长当初不是说要还复旧都之后再办的吗?”
原来安培比罗夫统领的倭人援兵抵达后不久,就代表天皇册封扶余丰璋登基为百济王,但为了避免引起复国军中百济豪杰的反感,这场册封仪式很简短,只是在宫里,参与者也只有数十人,对外的名号也是百济扶余大王,登基大典也是说要还复旧都再举办。扶余丰璋这个节骨眼上却突然说要在周留城举办登基大典,却是完全出乎了扶余忠胜的意料。
“当初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却又变了!”
“变了?”
“不错!”扶余丰璋道:“我们除去鬼室福信之后,军中便有些人心摇动,有公然投靠唐人的,也有人背地里私通的。此番正好有大援赶到,我想乘着这个势头举行登基大典,震慑人心!”
扶余忠胜看了看江面上的无数倭船,还有两岸营地上升起的成百上千的烟柱,立刻明白了扶余丰璋的用意。对于有些人来说,无论扶余丰璋做什么都不可能弥合鬼室福信被处死的裂痕,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带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站在胜利一方才是最要紧的。只要扶余丰璋能够证明自己的强大,过去他做了什么根本不重要,毕竟人总要往前看。
“有这么大一支军队,若是什么都不干,未免太浪费了!”扶余忠胜笑道。
“什么?陛下要在三日后举行登基仪式?”沙吒相如放下杯子,酒液沿着他修剪的十分整齐的胡须流下,将胸襟侵染。
“不错!”使者肯定的点了点头:“就在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