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最喜欢跟着竹清姑娘当差了,她可是很大方,得了赏赐也与她们分,旁人可未必,都落自个的钱袋子里了。
“不必谢我,你们都是当差出力气了的,合该谢你们自个才是。都是你们应得的,好了,赶紧随我回去交差。”
竹清不会因为几两银子就得罪人,何必私吞呢,教她们不痛快,下回便怠慢了,耽误差事。
雍王妃这几日胃口好,竹清回去的时候,见她吃着辣辣的红油油的酱菜。
陈嬷嬷正在劝呢,“诶呦喂我的好王妃,吃这麽一口,口舌生疮啊。”
辣口虽然开胃,教人吃了停不下,可是也伤身啊。陈嬷嬷这般想着,见了竹清回来,赶忙说道:“竹清,你会医术,也跟医女稳婆学过,快快劝了王妃。你瞧瞧这桌上的,不是酸就是辣,再不是,味道重的……”
陈嬷嬷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末了才说道:“酸儿辣女,瞧着也不算真。”她知道雍王妃怀的是个男孩,又见她更爱吃辣菜,故而这般说。
竹清只笑了笑,与布菜的人说道:“我来罢。”她给雍王妃夹了几块酸辣适中的排骨,这才说道:“嬷嬷,不妨事的,只这几次,等会儿您老监王妃狠狠喝一盅苦苦的凉茶下去,就好了。”
听见要喝凉茶,雍王妃难得孩子气地撅嘴,说道:“那我不吃了,不喝行不行?”
陈嬷嬷惊喜,“还是竹清你有办法!”
第045章 沛安县
她们正笑成一团儿,忽的就有人来报,“启禀王妃,王爷去了湖光院康侍妾那里。”
“省的了。”雍王妃淡淡地说,又吩咐了她,“湖光院没有小厨房,去让大厨房备着点吃食,免得王爷饿了。且慢,我这里有两盘糕点还没有动过,再去小厨房捡两样冷糕,你先送了去罢。”
让小厨房又折腾开火她肯定是不想的,送了这几盘现成的去也算是她关心了。
雍王妃叹气,瞧瞧现在女子多难,哪怕她不喜欢雍王,可是面子上的关心也要到位,不然就是不贤惠。
湖光院,东厢房。
崔侍妾带来的贴身丫鬟进来说道:“娘子,王爷去了康侍妾那里,已经进去了。”
看崔侍妾没甚麽大反应,那丫头又不甘地说道:“娘子,您忘了出门子之前家里与你的嘱咐了麽?要尽量得宠,最好一举得男,如此才能在王府站稳脚跟。如今却教那康侍妾拔得头筹了,明明今个进府的,就属你与她身份最高。”
“秋儿!”巧儿端来一盘子果脯,恰好听见了秋儿这好没道理的话,她先是瞧了瞧崔侍妾的脸色,这才说道:“也就是侍妾不计较你这口无遮拦的,不然使王妃听去了,必得罚你。况且王爷想去哪里,难不成咱们还能说嘴麽?”
崔侍妾扫了秋儿一眼,淡声吩咐她,“秋儿,你去帮我把衣裳熏好,那几件都熏上两次方可用饭。”
秋儿自知理亏,也不多辩驳,便进了内室。
巧儿把提的膳食放在桌面上,“侍妾您看,菜色可真真儿是不错,三荤两素一个汤,您瞧瞧这道烩火腿,虽然是荤腥,可是一点都不腻呢。”
“摆了饭便吃吧。”崔侍妾教巧儿坐下,巧儿忙说不敢,崔侍妾就拧眉看她,说道:“你与秋儿都是跟着我进府的,同我亲妹妹一般的,何必如此推脱。再者,这儿只有咱们三个,难不成忽然能进来两个人,指着你们说你们不守规矩不成?”
瞧着巧儿脸上的动容,崔侍妾知道自个走这步棋是没有错的,她倒不是想要如何,只是一辈子在这里了,若贴身丫鬟还与她离心离德不为她着想,那才是日子难熬。
“吃罢吃罢,从前在家里,我还没用过这样香的饭菜。”崔侍妾说,她是庶女,这回来选秀是因着年龄恰好。她家培养的皆是嫡女,原本家里期待两个嫡姐能中选,去宫里头当娘娘,却没想到都撂牌子了。
唯有她,进了雍王府。
归家那几日,她居然成了家里最受重视的人,甭管是忽视她的爹爹,还是一直瞧不上她的祖母,皆笑脸相迎。
她也懂方才秋儿说的话,只是才刚进府,难不成就去夺宠?连甚麽事都不清楚,这般莽撞,只怕是带累自个。
且看看康侍妾能得宠多少日,若不过几日,足以证明王爷喜新厌旧,亦或是康侍妾实在是愚蠢。
翌日请安,已经过了时辰了,康侍妾依旧不见踪影,侍妾通房们也不聊了,低着头喝茶摸寇丹,精力却放在门口,只盼着康侍妾请安迟了,让王妃好生罚一顿。
“竹清,换茶。”雍王妃说,她没有教这些侍妾通房们走,只是这般让她们等着,她们也不敢怪雍王妃,只是一个个内心嘀咕康侍妾,又嫉恨她,于是对她的不满就愈发的重。
“是。”竹清应了,这已经是第三回 换茶了。
雍王妃端起固元汤喝了几口,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为难后院的女子的,只是这回康侍妾实在是过分,没有王爷的命令就敢不来请安。
过了半响,门口才有了动静,不是康侍妾,而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回禀王妃,今个早上王爷特意教了康侍妾不必来请安了。”
雍王妃睨她,“早上?怎的这会儿才来与本王妃说?你看看现在是甚麽时辰了。”
其他侍妾忍不住点头,就是啊,若果真是不用来,早就与雍王妃禀报就好了,害的她们干坐许久。
“侍妾,奴婢……”那丫鬟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个原因。
“回去告知你们康侍妾,抄写静心经十遍,十日后拿给本王妃,你退下罢。”雍王妃不会跟一个奴婢争吵,待那个丫鬟走了,又挥挥手,教来请安的都回了。
竹清吩咐人收拾茶盏,随后走到雍王妃身后,替她轻轻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王妃,康侍妾好似不太聪明。”
哪怕有王爷的命令也该来请安才对,雍王妃不会对她怎麽样,那些侍妾通房呢?哪个不恨她恨得牙根儿痒痒。
“她若是聪慧,就知道第一日的恩宠不算什甚麽,往后瞧才对。王爷喜爱一个女子,就会捧着她,待到不喜爱了,她便不算甚麽了。”雍王妃笑着说,那没有了宠爱的时候,康侍妾该如何自处呢?
后院可是她来掌管,不是由王爷。
“罢了,不说她了,方侧妃的母亲与妹妹是不是准备到了。”
竹清回答道:“是呢,方才还有人来禀报,她们就快到了。”
话说完还没两息,她们就到了,只是见到方侧妃妹妹时,却教竹清眉头皱起来了,她看向雍王妃,发现雍王妃也是这般的表情。
方侧妃母亲就罢了,穿得中规中矩,唯独她的嫡亲妹妹,穿得是鲜亮的桃粉色衣裳,头上戴的步摇与珠钗皆是亮眼。
跪下行礼的时候,声音更是掐得娇滴滴的,仿佛密密的雨丝,一点一点地缠绕着人的心扉。
雍王妃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方侧妃的妹妹这般姿态是想做甚?
“两位快快请起。”
方夫人坐到椅子上,“王妃,妾身第一回 来王府,少不得与王爷请个安,不知王爷可在王府,是否方便?”
听见雍王,方侧妃的妹妹一张芙蓉脸红了,不过她本来就上妆了的,这般也不算明显。
奈何竹清她们眼尖,竹清与画屏对了一个眼神,皆是看好戏,哟,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雍王啊!
雍王妃更是沉了脸色,她对于这样的事有阻拦的责任,姐姐不在了,妹妹来接上,哪里有这样不要脸的事?
若果真如此,王府声誉还要不要了?
“王爷上朝去了,且不知圣上会不会有事寻他,所以方夫人与方小娘子就不必见他了。”
方夫人有些不甘,可却不会直白地表现出来,而是顺坡下驴,“王妃的话自是有道理的,妾身便听从。”
雍王妃又客气了几句,这才教竹清与画屏带着她们去方侧妃住的韶光院。
方夫人带着方小娘子起身行礼,这才跟了她们出去,竹清走在最后边,看了雍王妃一眼,雍王妃使了一个眼色,竹清便知了。
方小娘子虽然貌美,但是眼睛里却透露出几分算计的样子,她一路上都瞧着王府里的金贵物件儿,连一只宫灯都教她心里荡漾。
真的好富贵。
说起来,因着方云意比她大不少,所以她虽然与她一母同胞,但是却不算感情好。从前看着那些方侧妃送回来的好东西,她第一个反应不是为了方侧妃过得好而高兴,反而是嫉妒。
嫉妒这个明明从前身份与她一样的姐姐,能当上侧妃,能前呼后拥,这如何不教她难受?
若无意外,她这辈子会嫁一个上进的书生或者家里富贵但是自个没有本事的人,教她一辈子都比不上这个侧妃姐姐,她如何甘心啊!
所幸,这个姐姐把握不住富贵,她这次来,也是想替代姐姐,成为雍王府的侧妃。
这样的体面日子,也该是她过的。
方夫人想的则更远,一个侧妃能为家里带来不少的益处,不拘是谁当,只要是她们家的小娘子就可以了。
很快便到了韶光院,院内闲着的丫鬟婆子们皆一个个起身,到门口见了竹清与画屏,“见过竹清姑娘与画屏姑娘,不知两位姑娘到韶光院做甚麽,有甚麽是婆子我能做的?”
画屏说道:“方侧妃的母家来了人,你们去烧水泡茶罢,端了茶来。”
待方夫人进到内室,看着昏昏欲睡的方侧妃,坐到床边,一把拉住她的手,喊道:“我的儿。”
虽然来雍王府是有算计的,可是到底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方夫人还是心疼方侧妃的。
“姐姐何故不醒?便是一直这般麽?”方小娘子问道,她的脑子里还想着梳妆台上几个打开的妆奁,里边的首饰可真是漂亮。
“是,方侧妃日日都需要用药才能安静下来,清醒着会发疯砸东西,也会伤到旁人。”
闻言,方小娘子后退两步,生怕方侧妃一个不小心便跳起来打人。
“两位姑娘可否出去一下?我想与方侧妃说些体己话。”方夫人说。
竹清便与画屏到了门口候着,随后两人窃窃私语,“王妃怕她们两个生事呢,特意教咱们看着点。”
与雍王妃对视的那一眼,竹清就明白了雍王妃的想法,的确要注意一点,不然她们干出甚麽丑事,可不好处理。
内室,方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中用啊。”要不是怕方侧妃去了,家里没有人提携了,她们也不至于商量了送方小娘子来。
就这,还不定能成功呢,毕竟这会儿见不到雍王,若是见到了,这才好攀扯上。
她看向方小娘子,问道:“你何故害怕自个的姐姐?到底都是我生的。”
“都是你生的,怎的我不能做侧妃?”方小娘子问,难不成她便不配麽?若是其他高官厚族家的小娘子便也罢了,偏偏是她的亲姐姐。
雍王府门口,雍王一下马车就被请去了正院,雍王妃看着他,亲自与他净手,说道:“王爷喝点粥罢,俱都是你喜欢吃的。”
“王妃今日怎的请了本王来用早膳?”雍王疑惑,自从王妃有了身孕,他进正院的时候就少了,像雍王妃主动请他,那更是少的可怜。
雍王妃心想,还不是怕方小娘子使计谋碰上你,又觉得你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管不住自个的情意,合该她来管。
“妾身想着王爷这几日累了,上朝费心,王爷用了便歇一歇罢。”雍王妃说,也省得在这里碍眼了。要不是安神汤味道大,她还想弄一些安神汤与雍王喝的。
如此这般,倒是教方夫人与方小娘子都没有单独见到雍王,她们不甘心呢,方夫人问竹清与画屏,“两位姑娘,我看了方侧妃这般,属实是心里难过,针扎一般的,不知我们能不能在韶光院住几日?”
“回夫人的话,只怕是不行的。王爷王妃能让夫人小娘子探视方侧妃已经是开恩,住几日是断然不可的。”竹清说,她虽然是笑着的,只不过眼神很冷,她说,“夫人可莫要教奴婢难做。”
这样拎不清的人,她真的想给两巴掌。
方小娘子想了想,总不能就这样甚麽都得不到就走了,她忍着害怕,扑到床榻上,压着方侧妃,哽咽道:“姐姐,我许久不见你了,真的好想你,这次见了,下回是甚麽时候……”
画屏侧头看向竹清,恰好看见竹清撇嘴,她忍不住想要笑,这方小娘子没感觉到方侧妃被压得难受麽?还在那里姊妹情深,对于画屏与竹清这些见惯了尔虞我诈的,这演技属实是不够看的。
竹清的注意力在方小娘子的脸上,她制作膏粉习惯了,一眼就瞧出方小娘子用的脂粉不便宜,想着想着,就开始放空眼神,直到……“啪”的一声。
“啊!”方小娘子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脸,还在发懵呢,就见方侧妃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还推了她一把。
方侧妃病情时好时坏,像这会儿,很明显就是坏的,她完全不认识方夫人与方小娘子,眼神死死地盯住方小娘子,掐上她的脖子,说道:“你个贱人,就是你害了我的孩儿,就是你!”
“啊!”方小娘子毫无还手之力,被方侧妃压在地上爆打,因着身边伺候的人懈怠,方侧妃的指甲很久都没有修剪过了,锋利得很,挠得方小娘子脸上一道一道的,跟猫抓似的。
竹清赶忙吩咐了人进来拉起方侧妃,“请府医来,怎的这次的安神汤恁快没有了效果?”
好一阵儿兵荒马乱,等方小娘子站稳,脸上已经不大能看了,她哭泣道:“我的脸,我的脸,不会毁了罢?”
这会儿方小娘子哭的可比方才要真情实感多了,她不能不害怕,在家里她是娇生惯养的嫡出小娘子,琴棋书画学的怕了,也没有人强迫她继续学。
到了恁大了,除了一张脸,甚麽都拿不出手,要是这张脸也毁了,她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