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妃叹气,恩宠与子嗣牵挂后院的女子的下半生,像苏侍妾一样不甘的侍妾通房还少麽?只不过她们不敢做甚麽而已。
“此事都是妾身失责,没能及时发现枝儿是苏侍妾的人。”
“这事不怪王妃,毕竟本王也是现在才知道,王府的丫鬟竟然不是听命于本王与王妃,而是听命于一个侍妾,真真儿是可笑得紧。”雍王如今是及其看不惯枝儿,那是一种权威被挑战的不虞感。
那枝儿在苏侍妾进府后不久被她救了一回,让她免于大冬天冷死,所以她这才暗地里效忠苏侍妾。
“妾身只可惜当初没有多救几个人,说不得这一次能多害两个孩子。”她不敢害雍王妃的孩子,但是其他人的,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看不顺眼的。
第049章 收养敏姐儿
苏侍妾这会儿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把心里话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她说,“那春莺如此卑贱的身份,居然都能与妾身平起平坐,甚至待她生下孩子,地位待遇比妾身都要高,可笑可笑。还有那个康侍妾——”
“呵呵,也是一个贱人,不过一次便有了,见天儿地在妾身跟前说这说那的,怀上了就一定能生下来麽?她那个样子,说不得会像方侧妃那般,折腾几次便疯了。”苏侍妾恶毒地诅咒康侍妾,说起来,她恨康侍妾比恨春莺姑娘要深多了。
毕竟春莺姑娘有了身孕也不常出来走动,只是待在自个的院子里头,自然也就不比康侍妾这样招摇过市要让人恨。
“王爷,让人把苏侍妾带下去罢。”雍王妃不想再听苏侍妾的话,雍王应了,又问雍王妃,“王妃觉得,苏侍妾该如何处置?还有敏姐儿……”
说起敏姐儿,雍王妃不免叹气,生母与养母皆是因着害人而被处置,敏姐儿已经五岁了,想来已经知事,这样教她的身心健康都无益。
“苏侍妾……”雍王妃想说赐死,到底顾念着肚子里头的孩子,觉得不能让孩子听见这样血腥的词语,便消了声。
雍王见她动作,明白过来,便说道:“罢了,此事本王会吩咐下去的,王妃不用管了,只用知道,苏侍妾与刘侍妾一般的下场。”
雍王妃点点头应道:“嗯,妾身知晓了,那敏姐儿又如何?”她慢慢地想着,苏侍妾这般,再给敏姐儿换一个新的养母,未必会真心对待敏姐儿,长此以往,敏姐儿只怕要长歪了。
“敏姐儿……”雍王显然与雍王妃想到一处去了,也是为难,当初看着是个稳妥的苏侍妾都这般,其他人也未必就是表面上那麽温柔体贴。
“王爷。”雍王妃唤了唤雍王,待雍王抬头,她说,“不若,妾身养着敏姐儿。”
雍王惊诧,“可是养在你膝下,敏姐儿的记谱必然也要变,教她变成嫡长女了。”
敏姐儿若是继续让侍妾养着,也不过是一个庶女,可教雍王妃养,身份一跃成为了嫡长女,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来日你若有了自个的女儿,她们能真心实意地对敏姐儿麽?只怕会觉得不甘。”雍王劝说,“倒不如教宋管事养她一段时间,宋妈妈对本王很好,对敏姐儿也不会差的。何况敏姐儿还有嬷嬷丫鬟一堆的,哪个敢亏了她?”
像是一般的人家,教奶嬷嬷看着姐儿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生母没有了,旁人又不愿意养别个的孩子,便只能这般了。
“王爷,只要咱们不提,哪个敢在我们跟前提敏姐儿身世?待日后妾身的孩子出生了,也只以为敏姐儿是他的嫡姐,亲亲热热的一家子,错不了的。”雍王妃苦口婆心地说道,雍王到底不是后院的人,也不会明白,一个没有母亲照拂的孩子,没有人重视,时间长了,甚至那些下人婆子也敢反过来踩在小主子的头上了。
“嫡长女也罢了,妾身想的是,宣王的几个女儿已经入宫中太学了,小皇孙们去勤政殿被圣上问功课的时候,她们也能跟着一道去,您忘了,一个月前,宣王的三姐儿还讨了圣上的欢心,得了一柄玉如意。”雍王妃说,她做事,自然不可能只凭着那点子仁慈之心。
教敏姐儿养在正院,一来是怜惜她可怜,但是最重要的是第二个原因,她不可能教宣王的孩子在圣上跟前占尽便宜。
敏姐儿她是知道的,颇有聪慧,且因着接二连三的事情,她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察言观色,是个不错的。
“敏姐儿养在妾身的跟前,妾身必好好调教她,教她为人处世、知礼守节,若她也跟着去勤政殿,咱们王府也会教圣上记着。”雍王妃说,她的孩子长大要不少时日,现在总归是要先培养着敏姐儿的。
雍王听闻,已然陷入沉思,他也知道雍王妃说的有道理,断不能教宣王的孩子占去了圣心。
“那便如王妃所说,待敏姐儿住进正院了,本王再去宫中替她记名,让她去宫中读太学。”雍王说。
如此,便定了。
雍王妃颔首,吩咐人去苏侍妾院里与敏姐儿说这件事,搬进来麽得等等,正院还需要收拾出一个地儿与敏姐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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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儿,仔细着伤眼睛。”
奶妈妈心疼地看着床边的小人儿,她大约四五岁,一张小脸尖尖的,衬得眼睛又大又圆,她的小嘴抿紧,手上拿着一根针,这是在刺绣。
“妈妈,我学着点,不然侍妾回来会怪我的。”敏姐儿说,她其实隐隐约约知道苏侍妾不是她的母亲,因为她对她一点也不好,教她学针线刺绣,可是她不喜欢这样的活计。
“我想读书,妈妈。”敏姐儿说,她很不理解,明明从小她都是看书的,为甚麽最近这段时间,她不能看书了。
奶妈妈往门口瞧了瞧,心急如焚,敏姐儿的话她略略敷衍了几下,只盼着苏侍妾能快些回来。
方才她可是瞧见了,苏侍妾是被正院的婆子们拖走的,毫不留情,若不是犯了大错,何止于如此?
此刻她的心惴惴不安,若苏侍妾果然有错,像刘侍妾那般悄无声息地没了,敏姐儿可怎麽办?
又换一个不会真心待她的侍妾养着麽?
奶妈妈正叹气呢,便看见一行人进了院子,正往这边来,为首的正是雍王妃的奶嬷嬷陈嬷嬷。
“陈嬷嬷,您怎的来了?可是王妃有甚麽吩咐?”奶妈妈赶忙迎上去,连敏姐儿都停了刺绣,竖起小耳朵听。
她知道雍王妃,像天仙一样的人,她叫她母亲,她会很温柔慈爱地问她过得怎麽样,她很喜欢母亲,她觉得母亲摸她头的感觉与梦中的女子一样,只不过她见到母亲的时候不多。
“冯妈妈,王妃命我们来说一声,以后敏姐儿养在正院,待过两日正院收拾妥当了,便教敏姐儿住进去。”陈嬷嬷解释了。
冯妈妈呆愣了,觉得陈嬷嬷的这番话她理解不了,甚麽教敏姐儿住进去?她心思百转千回,颤着声音问道:“陈嬷嬷,是奴婢想的那样麽?”
待陈嬷嬷点头,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奴婢能不能多嘴一句,敏姐儿,是住几天还是……”
“既然是王妃生的姐儿,那必然是住一辈子的。”不理会冯妈妈癫喜的样子,陈嬷嬷越过她,走到敏姐儿身边,声音和软地问道:“敏姐儿,去和王妃住好不好?日后好孝敬王妃。”
敏姐儿抬起小脸,也不怕生,奶声奶气地问陈嬷嬷,“嬷嬷,那敏姐儿是不是能时时见到母亲了?”
“自然。”陈嬷嬷看着敏姐儿乖巧的样子,也是欢喜起来,方才听见雍王妃说要养敏姐儿的时候,她是有些觉得不妥的。不过现在瞧着敏姐儿如此听话懂事,忽的觉着,这样也不错。
“那敏姐儿要日日与母亲问安。”敏姐儿说,她喜欢对她好的人。
陈嬷嬷露出一个笑容,敏姐儿能这般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着这次的事,雍王妃把雍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又彻底清理了一遍,拔出几根钉子不说,还意外地查出了底下人贪污的事。
不过不是她这边的,而是雍王那头的,为首的,就是叫彭有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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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五月中旬,丫鬟们已穿起轻薄的衣衫,再别上一条透透的纱巾,不拘甚麽颜色,红的、黄的、绿的、紫色……端得是各有姿态。
竹清亦是这副打扮,因着天热,她梳的发髻都变得简单,戴的首饰也不带流苏垂条,有时只几根簪子在上头点缀。
“竹清姑娘,这是王妃要的冷面。”钱师傅把做好的面放在托盘上,自从李生走后,他的地位就上升了不少,作为掌勺,他平时也漏不少东西与竹清吃,教竹清一个月就长胖了几斤。
旁的人入夏都吃苦瘦了,偏偏她不一样,打眼一瞧,就教人知道她吃了不少的好东西。
如此,她愈发长开了,整个人如同清新的花骨朵儿,带着一股昂扬向上的不服输的精气神儿。
竹清这一个月来明显忙多了,不仅要处理正院的事情,还要与宋管事当下手,跟着她学了好些东西。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竹清前程不小,如此,一股暗流在管事们之间涌动。
即将家去养老的孔管事也受了好些人的问,皆是明里暗里打听接替他位置的人是谁,是不是竹清。
孔管事精明着呢,半分不漏,只说道:“哎呦,这些都是王爷王妃主子们决定的,哪儿就到我过问了?诸位莫要问了,且待我清净清净。”
自从彭有善因着贪污被王爷王妃罚了之后,被他压着的人就一个个蹦出来,个个儿都想要管家的位置,这个位置油水不少,哪怕不贪污,收一些底下人的孝敬,也足以一家子过得十分滋润了。
“竹清姑娘,这是姐儿要的冰乳酥,劳你一起送回去。”小厨房里有师傅说,她是一个女师傅,专门做甜品小食的。
原本在正院里就跟一个摆设一般,可是自从敏姐儿住进正院,就不同了,雍王妃念着敏姐儿还小,许她隔三差五地吃些冰的、甜的,如此倒是教这个女师傅被用了起来。
“欸。”竹清应了,端了这两样东西去内室,明亮的窗边,雍王妃正在握着敏姐儿的手教她写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两个人俱都是认真。
“嗯,敏姐儿写的真不错,已经初俱风骨了。”雍王妃满意,敏姐儿还小,写成这样已然是不错的。
再过半个月,敏姐儿就要入宫读书了,雍王妃暂时没有与敏姐儿说其中的含义,她怕敏姐儿过于紧张,想着让敏姐儿习惯习惯再教一些东西与她。
但是敏姐儿似乎很聪慧,她窝在雍王妃怀里,问道:“母亲,敏姐儿进太学里面,要争第一麽?”
“第一……”雍王妃想,太学里面的姐儿哥儿是不分开念书的,所以每个月考教的成绩也是男女一同比。
若敏姐儿想要第一,就要把其他府上的哥儿姐儿全都比下去,难度不可谓不大。
“敏姐儿,在太学里面读书的,有皇室宗亲的哥儿姐儿,还有一些得圣上开恩,能进去里头读书的世家子与高官之子,他们这些哥儿自小开蒙习字,你想要第一,是很难的。”雍王妃先是解释了一句,她摸着敏姐儿的脸蛋,软和地说道:“母亲不想你太辛苦,你能做得教自己高兴就好了。不过先说好,你每日的功课我都要一一过问的,可不许偷懒。”
敏姐儿重重地点头,“母亲,敏姐儿知道了。”奶妈妈也和她说了,教她一定要懂事听话,不能忤逆母亲,不然到时候从正院被送走,她又会成了没有母亲的人。
竹清今日帮竹溪当一日的差,她领了下午消暑的吃食到内室,放在桌面上,然后回禀道:“王妃,陈嬷嬷带着两个师傅回来了。”
陈嬷嬷寻的师傅,是教敏姐儿点茶、宫廷礼仪与骑射的,两个俱都是宫里头放出来的老人,见识广,用来教敏姐儿正好。
“让她们进来,敏姐儿,与我一道见见你的师傅们。”
“好。”敏姐儿脆生生地应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喜欢在正院,因为在这里,母亲不会让她做针线刺绣,反而让她读书,有很多她还没听过的书籍,教她看得如痴如醉。
“对了,竹清,六日后的打马球聚会,宣王府与祁王府的请帖,你亲自领着人送过去。”雍王妃说,竹清还没正式当上管事,现在也算是教她历练着。
说是聚会,其实是雍王妃特意攒的局,为的就是把敏姐儿带出去瞧瞧,让这些人家都知道,敏姐儿记在她名下,已经是嫡女了。
“是。”竹清便去了,她带着哼哈二将曾婆子与明心,再搭上宋管事点与她的两个婆子两个小厮,这才出了门。
“竹清姑娘,先去哪个王府?”车夫问道,竹清想了想,说道:“先去祁王府。”
祁王府在雍王府附近,若是先去宣王府再去祁王府,要绕路不久。
“好。”马儿哒哒哒地跑起来,待到了祁王府,门房歉意地说道:“这位姑娘,咱们王妃病了,你且容我禀报,若王妃见你,我再出来请你进去。”
“欸,你去罢,我在这里等着。”竹清说,门房有两张矮长凳,她坐下,另有机灵的小子端了茶来,他约莫十来岁,笑得讨喜,“姐姐喝茶,这是我父亲炒的,不算甚麽好茶,只一个清香,教姐姐品尝品尝。”
竹清喝了,夸了他几句,又与了他赏钱,教这个小子乐开了花。
不多时,门房回来了,说道:“姑娘,王妃请你进去说说话呢。”
竹清见到了一脸病容的祁王妃,她吩咐人端来凳子与竹清坐,又咳嗽两声说道:“让你看笑话了。”
“王妃怎的病了?可严重?我们王妃记挂着您,特意差奴婢送了一张帖子啦,教您过去聚一聚,散散心。”竹清说罢,就有人打开了帖子让祁王妃瞧。
祁王妃摩挲着这张烫金的花钿请帖,上头还有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教她想到了勃勃生机节节攀高的竹子,一时间,她恍惚了,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王妃。”她身边的人轻声唤她,祁王妃骤然回过神来,说道:“教你看笑话了,我病的不重,府医看过了,是普通的风寒,过些时日便会好了。只是你回去与雍王妃说,我这样的病容憔悴不堪,打马球聚会我便不去了。不过——”她教人开了妆奁,从里头拿出一根很重的宝石珠钗,说道:“这是宫里头制的,我便拿来做个彩头,教打马球的哥儿姐儿们添一些喜气。”
“是。”竹清上前接了,看着面色苍白的祁王妃,劝了一句,“王妃还是要保重身体。”如此,她就离开了祁王府。
殊不知,祁王妃怔怔地望着已经没有了竹清身影的门口发呆,她喃喃自语道:“澄雯,你听见了麽?连雍王妃身边的丫鬟都知道关心我,可是他,连一句话都没有。”
“王爷只怕是还不知道。”澄雯不忍,自从那日王爷王妃吵架之后,王爷便成天地躲在外头,回府了也只是宿在前院。
“不知道,不知道哈哈哈……”祁王妃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悲哀地说道:“他会有甚麽不知道的?只是不想见我而已,我原以为说开了,他能与我几分面子,没想到竟然越来越过分!”
她把枕头狠狠地砸在地上,又忍不住痛哭出来。
祁王真是好狠的心,她从前想过,即便他是好龙阳的,如果他伪装得好一点,不教她发现,或许她们有一两个孩子,看上去和和美美的,她稀里糊涂的,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旁的人家也是这般的,她听过母亲说的,那家的主君没有恁过分,主母也只作不知道,养着两个孩儿,待孩儿打了,夺了功名回来,教她当了诰命夫人。在外面的人看来,她的一生顺遂无忧,又大富大贵,已然是许多人羡慕的。
自然,也是祁王妃所羡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