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那只柔软的手绕到脖子后面,扯住绑头发的天珠绳串,往下一拉,发丝倾泻,江归一瞳孔紧缩,猛然把陈窈压到餐桌,低吼:“谁准你碰了!”
她无辜地说:“您不是问我好不好看,我想对比对比,是我的好看,还是刻这上面的好看。”
江归一满眼肃杀狠戾,盯了她几秒,夺走她攥着的绳串,两指一抻,绳串顺着手背滑到腕部。
“没区别,都一样。”
陈窈搂住他的脖子,两条腿夹住他劲瘦的腰,“我身上的是你亲手刺下的?”
“废话。”
“难怪,我觉得我身上的——”
她笑吟吟,“归一。”
当这两字单独从陈窈嘴里吐出来,那是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吐字的音节仿佛有韵律,悦耳美妙。
江归一愣了愣,接着某个部位的气血迅速涌聚。
“更好看。”
陈窈飞快朝他右脸吧唧一下。
那气血又涌进江归一脑子里,他这一刻只想狠狠操她,咬她,吃她的嘴,探索探索到底什么结构能说出这种甜美的话。
所以后来陈窈问他接下来的打算、赵妄铭葬礼的计划,他全盘托出了。她又说身体没恢复想回房间补觉,他统统轻易松了口。
等陈窈大摇大摆离开客厅空无一人,他低头看着仍旧起立的大兄弟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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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陈窈告诉秦倩自己不舒服,秦倩以为她在江归一那受了欺负,没说什么离开了。
门一关,陈窈摘掉戒指砸向地板,狠狠踩了几脚,随后拍了照挂到外网拍卖,接着跑到卫生间看皮肤上的“归一”,胡乱洗嘴巴,抄起洗漱杯退到安全距离哐哐砸镜子。
做完这些她气喘吁吁地坐到马桶盖歇息了会儿,脸色阴沉地打开手机,先给江颂竹发了条信息,开始以江家重要人物为盘画思维导图。
直到下午两点,陈窈理清了思路,打电话给甄先生,开门见山,“江弘义跟你说了吧?”
“嗯。才从江归一那回来?”
“别说废话,你应该知道赵妄铭的葬礼是分水岭,除了江之贤,仇舒悦必定本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参合进来,你若没法保住我——”
她看着碎镜里的自己,“我会拉江归一陪葬。”
甄先生沉默良久,“你在威胁我?”
得到预期的答案,陈窈思路更加清明,反问:“我两手空空用什么威胁你?我从来只想好好活着,是你用这筹码威胁我。”
“陈窈,没有我你还在看守所不是吗?”
陈窈太擅长语言博弈,轻声细语地还击,“需要我向你解释,拘役、涉嫌犯罪的意思吗?而且,你就那么肯定我自己出不来?”
甄先生哽了下,“是,就算你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出来了,然后呢?继续走上不归路?放火烧了看守所还不够,要死多少人你才甘心?”
“我出狱了,那火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就算火和你无关,那王萍呢!”
两年前,陈窈出狱前夕,路过王萍聊了几句,转身进浴室洗澡。王萍怂恿她们区域的囚犯冲进浴室想借机教训陈窈。
狱长赶到的时候,王萍抽搐着倒在满是沐浴露泡沫的血泊,脖子插了一根牙刷柄。而陈窈被几个人压在地上拳打脚踢,满脸是血。
浴室没有监控,王萍的跟班指证是陈窈炫耀挑衅,那根牙刷是陈窈早备好的,但眼见为实,陈窈被几个人合伙打得奄奄一息。
平日王萍对陈窈百般刁难欺凌,狱长认为是王萍嫉妒陈窈想趁她离开前施行侵害,正好陈窈即将出狱,这件事就以正当防卫告终。陈窈快速冲洗完血迹出了狱,而王萍食道与声带受损不可逆,再也无法说话。
陈窈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海面停泊大大小小的船舶,各司其职往返于码头,像精密耦合的机器流水线,而看不见的甲板之下可能藏着从世界各地偷渡、拐卖的人口。
曼谷就是这样一个城市。表面流淌繁华与金钱,几尺之下的黑色暗流汹涌。
人又何尝不不是如此。
她的神态语气都很淡,“我正当防卫。”
甄先生激动,“陈窈!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
她笑了,“你所谓的了解,是你说江归一是天生坏种这种,随意贴标签,妄自揣测别人行为的了解吗?”
见他沉默,她笑得更厉害,“甄先生,是不是从榆宁走出去的人都这样?嘘,别慌,我没兴趣参与无聊的爱恨情仇。”
“麻烦您,务必竭尽全力保护我的安全。”
“还有我需要马上立刻和江弘义聊,不要电话,我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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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岳山敲响房门,他手里还拿着两包薯片,“陈小姐,叫我来有事吩咐吗?”
陈窈“嗯”了
声,穿了件小吊带和短裤,完全不避嫌的样子,打着呵欠走向沙发。
她没穿鞋,像只猫,赤裸的双脚走过巴洛克风格的厚实地毯,几乎悄无声息。
电视一如既往播放琼瑶阿姨的电视剧。
空调的冷风低低轰鸣,岳山调高温度,从鞋柜取出一次性拖鞋,走到陈窈跟前,先拆开薯片放她手里,接着拆开拖鞋塑封,单膝跪地为她穿拖鞋。
陈窈缩回脚,却被男人按住,他快速为她穿好拖鞋,动作十分克制,“空调温度调这么低,寒从脚下起,你身体不好,以后别这样了。”
陈窈静静地看着岳山,目光遥远,似乎通过他注视一些消失于世却通过别样方式存活的故事,“岳山,你不用做这些事,他已经死了,你已经解放了。”
岳山知道自己不需要为陈窈做这些,也知道再多的感情投入都是徒劳,她也并不需要。
可陈窈每次看向他的双眼都让他感到痛苦,与她父亲带给他的痛苦不一样,更加沉闷、绵长又钝痛。
尤其,知道江归一强迫陈窈发生关系的瞬间。
“这是我自愿的。”岳山说:“今天需要和江归一怎么汇报?”
陈窈收回视线,“跟以前一样,按照电视剧来,或按你自己的思路添油加醋。”
岳山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他唯一能给她的只有忠诚。他保持卑微跪地姿势,摇头苦笑,“每次说那些酸掉牙的文艺句子,我都会挨揍。”
陈窈不置可否,嘎嘣嘎嘣吃了几片薯片,“岳山,你在江归一身边呆了不少时间,知道江弘义和吴贞芳的事吗?”
“大概了解,怎么了。”
“这次玩票大的。”
第040章 声东击西040
甄佩文打了几个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 江弘义有点意外,他打开门走进房间,声音柔和, “怎么了?”
对方极其郑重, 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要相信从陈窈嘴里说出来任何一个字。”
他有点好笑, “为什么?”
“我的问题。她的事我一直瞒着你。”
江弘义想到他不信任自己的理由, 没过多问责。“嗯,她的什么事?”
“你所知道的、陈窈的身份是假的。我当时做了两份假资料, 第一份明面上陈窈出国留学父母车祸生亡,第二份为父报仇,陈怀生的女儿陈窈。”
江弘义愣了一下, “但陈怀生的女儿确实叫陈窈啊。”
“对。这是我找她的第一个原因。”甄佩文说:“陈怀生女儿和她同名同姓同岁。”
“前者, 得了血友病,陈怀生把她送我这里,前几年颅内出血去世了。”
“后者,你现在看到的陈窈, 母亲钟清欢, 文学系教授, 父亲陈泊序,化学系教授、门萨会员。陈窈遗传了父亲的超高智商, 并且大概率是反社会人格。”
“什么?”江弘义惊讶道:“你的意思,陈窈和江归一一样?”
他坐到沙发, 有点怀疑人生, 扶额道:“我完全看不出来陈窈到底哪里不正常, 反社会不应该是归一那样?”
甄先生叹息, “反社会分为高功能和低功能,前者智商高, 陈窈和归一都前者,但他俩是两个极端。陈窈擅长伪装隐藏,归一嗯……”
“归一喜欢扮演低功能反社会。”
江弘义:“............”
江弘义点了支烟整理思路,“你找陈窈就是因为这个?”
“对。”
他不解道:“可她和江家无仇无怨为什么……”
“谁说没仇,你没发现赵妄铭死得太快了吗?”
按照江之贤的步骤,赵妄铭应该在邮轮旅程快结束时死于十二系邓六奇之手,而不是吴汜。
“这和陈窈有关?”
“我也不清楚,但陈窈进看守所后一直被一位叫王萍的人欺负,我后来查到王萍是十三系的人,赵妄铭推出去的替罪羊。”
“这……”江弘义觉得有点离谱,缓了半天,“这都是你推断,她那样的小姑娘有这种心计?”
“是,都是我的推断。就算陈窈不是反社会,用常人的思想去衡量她显然不合理。她做事从不脏自己的手,往往通过抓住别人心里的“恶”,用各种方式将其放大,利用别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回想了下,“嗯,确实。”
呼出一口烟气,问:“陈窈怎么进看守所?”
“两年前陈泊序死在为妻子种植的玫瑰园,警方起初判定为殉情自杀。结果一通电话举报了陈窈,列出她的作案手法,逻辑推理清晰准确,警方重新将陈窈列为犯罪嫌疑人。”
也就是说,如果那通举报电话所言为真,那么陈窈就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江弘义哑口无言,烟烧到指尖才恍然回神。
“但即便如此,仍旧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指控陈窈,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
“按理来说我掌握那么多信息,陈窈应该听我的!但她真的太聪明了!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按照她的命令行事,等回过神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老远!”
甄佩文的语气非常激动而懊恼,能想象在电话那头如何捶胸顿足自己被一位小姑娘反将军。
“你完全不明白她有多变态!”
江弘义:“......”
“她今天非要和你见面谈,肯定有别的目的,所以我赶紧提醒你,等你们见了面,陈窈的任何话,我说的是任何,都要保持警惕,因为你完全不知道哪句话是陷阱。”